林中風聲嗚咽,溯荒的靈氣波蕩,阿袖的身上,浮起了一個透明的魂魄。
魂魄的樣子與阿袖有點像,但是更清秀,更年輕,似乎還是一個并未長大的少年,他穿著形式古老的長衣,額間似乎帶了一根藤環,望著奚琴說“主上,您終于來了”
他的聲音也這樣熟悉,攪動得他體內魔氣不得平息,奚琴吃力地維系著一絲清明,問“你究竟是誰”
可他似乎聽不見他說話,前塵回憶翻涌成濤,連魂魄也成了舊時模樣,他們之間剎那已隔開許多年光陰。
“阿袖”只是望著奚琴,說“主上,我等了您好久,您為何會變成這幅樣子”
什么樣子魔氣纏身嗎
他也不知道。
或許因為見到了想見之人,“阿袖”終于卸下心中防備,魂魄脫離身軀,走了出來。
奚琴這才看清了這幅魂的樣子,他的眉心因為千次渡靈,被撕開了一道長長的口子,周身千瘡百孔,幾無一塊完好之處,這些傷大概是他把鎮民的人魂系于己身,打定主意不死不休時落下的。
若不是棲于他靈臺的溯荒還在竭力為他渡送著靈氣,他恐怕早已撐不住了。
奚琴忽然感到難過,抬起手,也想將自己的靈氣渡給他,可惜從他指尖溢出的靈氣摻雜了魔氣,幫不上“阿袖”。
這個熟悉的動作似乎令“阿袖”動容,以至于他這一生顛簸都得到了安慰,平生委屈終于有人可訴,他對奚琴道“主上,我這一世,過得很不好。”
“好在”他朝長壽鎮的方向看去,眼中的癲狂與恨都不見了,只余平靜,“都過去了。”
說著,他伸出手,從自己的靈臺上取下溯荒。
那個維持著他性命的溯荒碎片。
“不”
奚琴想要阻止,魔氣卻絆住了他的腳步。
“阿袖”已與溯荒碎片一起浮空而起,溯荒與他相伴多年,此刻似乎溫柔,連盛放出的光都是柔和的。緊接著,無數定魂絲感受到他的召喚,一根一根歸于“阿袖”身前。
這些定魂絲,有的已在千百次渡靈后,被洗去了與風過嶺的牽絆,有的仍沉眠于風過嶺地底。
埋葬千年的神物破土而出,幾乎要將這片大地鏗鏘拔起,連天上的星月都為之驚動,招來無數層云護于身前。
天地異像驚人,只有眼前的這一幕溫柔,在一片柔光中,最后一根定魂絲也被召回“阿袖”手中。
等所有的金絲合并在一起,奚琴才發現,原來它不是什么拂塵絲的一部分,更不是傷魂利器,它只是一條淡金色的,柔軟穗子。
而眼前殘損的魂,便帶著這條穗子與溯荒碎片走向奚琴,閉目撫心拜下。
這是一個非常古老的禮儀,但是奚琴見過,泯第一次見到他,便對他行了這么一個禮。
后來奚琴問泯,這個禮源自何處,泯卻稱不知。
阿袖的魂魄已經能很淡了,似乎就快要散去,他呈上溯荒與金色穂絲,對奚琴道“主上,劍袍注在此,這一世”他說著,低低笑了一聲,“這一世雖然有恨,楹幸不辱命。”
楹
他叫楹
這個念頭一生,繚繞在他身遭的魔氣急速繚繞起來,與他自身的靈氣相沖相合,直直灌入他的心腑,灌入靈臺,撞開魂魄深處的一道記憶裂縫,耳邊忽然響起不知從何處傳來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