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纓道“是。上古時期,白帝在東夷建立部族,青陽氏與白帝同姓,是白帝的直系人族,靈力極為強盛,以鳳為圖騰,東夷另有二十余個部族,皆為白帝與青陽氏的臣屬,皆以鳥做圖騰,包括我所在的伯趙氏,楹與流紗所在的祝鴻氏注1。
“起初天地混沌,人與神混居,后來清氣為天,濁氣沉地,神無法久留人間,白帝便攜眾神歸于九重天,而我們這些遺族,只能留在人間。我們與當年一樣,尊青陽氏為主上,其余部族皆為臣屬,當年跟著主上的四個人,除了我與楹,還有玄鳥氏、鸤鳩氏。
“不過人族生息繁衍,所謂的古遺族,也不止我們東夷這些支系。”
“這些千年往事,本該是耳熟能詳的,但是當年先主上,就是主上您的父親”洛纓說到這里,遲疑了一下,“算了,留待主上您自行慢慢想起來吧,那也不是什么好的回憶。主上今日會來,就說明您對往昔并非全無印象,也許不日就要記起來了”
奚琴“這樣嗎。”
“今日見到主上,不勝欣喜。”洛纓道,她是一個冷靜的人,即使欣喜,面上也沒太大波動,只在低眉淡笑的一剎,目中露出些許悅色,“風纓生前為國戰死,沒有怨,照理不應徘徊人間,這幾年能留在這里等候主上,除了因為無間渡所設的結界中沒有時間流逝,還得多謝夭夭渡我怨氣。”
她說著,回頭看莊夭夭一眼,“夭夭,過來。”
莊夭夭有一點怕,她沒想到她之前百般勾引的人,居然是洛纓的主上。
莊夭夭做鬼以后,與生前到底有些不同,鬼與妖、魔一樣,本能地敬畏強者,她之前沒有感覺到,眼下奚琴放開對魔氣的束縛,洶涌的靈氣令她畏懼。
半晌,她才忸怩上前,學著洛纓,非常小聲地喊了一聲“主、主上”
“夭夭是鬼,鬼以怨氣為生,難免會受怨氣影響,做一些惡事。”洛纓道。
其實也說不上是惡事,莊夭夭化為厲鬼,在能熟練開辟通路后,她立刻便報復了梅松照。那個第一個出嫁的高姓商賈,其實就是瘋了的梅松照,莊夭夭以怨氣渦給他制造了一場人鬼幻夢,讓他乘著轎子來到無間,肉身漸漸被消磨至死,再把他的魂灌入怨氣,化成之后每一場幻夢里的抬轎人,反復穿梭鬼路受傷,一點一點破碎。
殺人碎魂,是有一些殘忍,可是,萬千將士的性命怎么賠洛纓是故只是冷眼旁觀,沒有出手阻攔。
“后來到結界中的三個修士,夭夭把他們引入怨氣渦,一是作為鬼的本能,二也是為了自保,他們雖然肉身不在,我已盡力保住他們魂魄無恙,希望主上不要多與夭夭計較。”
洛纓說著,從她之前沉睡的孤墳中招出三縷魂,魂的周圍繚繞著皎潔的靈氣,的確安然無恙。
洛纓道“夭夭生前并無修為,這樣頻繁往來無間,難免傷魂,還有這些被鎖在無間的將士們,他們在方外之地逗留太久,魂已無法往生,所以”
仙人沒有跪禮,洛纓卻像凡人一樣,單膝跪地,朝奚琴拜下,行的卻是一個青陽氏的撫心禮,“風纓懇請主上,利用青陽氏之能,為他們度化魂靈,令他們往生,就像從前的每一次,您為族人治愈魂傷那樣。”
他是青陽氏之主,靈力與春神重君最為相似,度化無間,只有他可以做到,所以洛纓帶夭夭來見他。
“雖然此間將士數目龐大,但他們都是凡人之靈,他們戰至死后,仍守了邊疆三年,已是足夠,怨氣渦撤去,無間結界消散,他們理應往生。”洛纓道,“風纓會像前世每一次一樣,守在主上身旁,為主上護法。”
奚琴看著洛纓,良久,安靜地道“如果這是你的心愿好。”
他其實并不知道該怎么治愈魂傷,怎么消解一個厲鬼的怨氣,但是,當他徹底撤去對體內魔氣的壓制,靈氣翻涌心間,心意與洛纓的心愿想通時,一種與生俱來的本能告訴了他該怎么做。
無間渡浮空而起,與之同時,洛纓也祭出了她的長戟,她轉頭提醒莊夭夭“夭夭,收起你的怨氣。”
莊夭夭匆忙應一聲,一絲一縷的灰黑怨氣從無間渡上剝落。
這只樸實無華的劍柄說不清是哪里不一樣了,只是看上去更加沉靜,充滿了悠悠古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