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清楚屏風外的那兩個人知不知道他的存在。
少年昭霽元聽了一場顛鸞倒鳳,終究是年少不經事,他耳廓紅透,但雖情動三分,更多的是嫌惡,以及不齒。
不過是男女敦倫之事,嬤嬤何必說得這么嚴重。刑場提人砍頭的事,他也不是沒見過。
后半程,昭霽元已恢復平靜,甚至在心里默背起詩文來。
直到他聽到屏風外響起一聲稱呼。
“阿兄。”
阿兄之稱沒什么稀奇,民間有女子會叫情郎為阿兄,只是這道女聲莫名耳熟,像是在哪里聽過。
沒等他思辨清楚,又聽到一句。
“文心”
整日和他一同在南書房讀書的伴讀的聲音,昭霽元不可能認不出,他認出之后,更是反應過來伴讀口中的“文心”是誰。
明明嬤嬤提醒過,他卻還是忍不住走到屏風外,厲聲道“陸種璠”
被他喊了名字的少年雖扯過錦被蓋住床上女子,但并沒有露出很意外的神情,仿佛他早就知道二殿下在屏風后。
“殿下。”
昭霽元不去看床上驚慌害怕的女子,只盯著自己的伴讀,“你跟我出來。”
陸種璠低頭,“還未到半個時辰。”
昭霽元滿心的激憤像迎頭潑了冷水,他熟讀經書,知人倫,修身正心,見伴讀陸種璠竟跟其妹做出此等丑事,便覺此處污穢至臭不可聞,恨不得提劍刮了陸種璠。
他妹妹陸文心于年前入宮,做女官,伴太妃身側。
昭霽元原先聽過陸種璠談及他這個妹妹,昭霽元也有妹妹,有時候兩位兄長在此事時還會有所言談。
不過大多都是昭霽元問,譬如小女孩會喜歡什么,陸種璠往往答不上來。他說自己跟居后宅的妹妹并不親近,再者他妹妹跟公主不一樣,公主年幼,才幾歲大,十幾歲的女兒家喜歡的東西,幾歲的小女孩未必喜歡。
這就是并不親近
“你這是何意”少年昭霽元輕聲問。
陸種璠將頭埋得更低。
自那一日,每個月昭霽元都會被帶到此處,看著陸種璠和陸文心。帝王之令,沒人能違抗。
昭霽元一開始以為是陸種璠做出丑事,被父皇知曉。父皇用這種方式來點破,可后來才知道不是。
知道后他大病一場,病得糊涂之際,隱約感覺有人握住他的手。
那只手很小,小到像一只鳥窩在他手心處。
“皇兄,你要快點好起來,溶溶想皇兄。”
平日會覺得暖心的話,在此刻卻成了砒霜,生生往他喉嚨里灌。昭霽元猛地收回手,眼睛也睜開。
趴在他床邊的小女孩像玉娃娃一般精致可愛,她才幾歲大,見到皇兄生病,自己也著急,還想給昭霽元換額上巾帕。
她什么都不知道。
這個想法在昭霽元心中浮現。
是啊,她怎么會清楚世間的穢惡。
想明白這一點的昭霽元恍覺壓在心頭的巨石被挪走,不管帝王是何意,他只做他覺得對的事。
于是昭霽元病好之后,每月一次的觀禮已不會讓他變臉變色。去其身份關系,這兩人不過是世俗男女,與他何干,與溶溶何干。
他能做到面不改色,陸氏兄妹卻逐漸沉溺,最后一個宣揚不嫁,終身服侍太妃,一個雖娶嬌妻,卻每月都會與其妹相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