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現在的數據庫還有些混亂,所以不得不反復修改關鍵詞,好讓搜索結果變得精確。
蒲云杉坐在床邊,低著頭,緊急搜索“普通的小朋友要怎么做”。
接著再搜“普通的小朋友會哭嗎”。
刪掉,改成“普通的小朋友可不可以疼”。
小灰石頭在這方面的數據庫極為匱乏,搜索得格外專心,所以也完全沒有發現,大機械師導師的手邊有一個很不起眼的方框。
一只機械蜻蜓正在勤奮地往里灌資料,這些資料都悄然出現在小灰石頭的搜索結果里,告訴他了一萬次“可以疼”、一萬次“可以哭”。
普通的小朋友不僅可以疼、可以哭,還可以放肆地痛痛快快哭個沒完,完全不用一掉眼淚就憋回去。
普通的小朋友還可以在哭的時候,鉆進最信任的懷抱里,把自己藏起來普通的小朋友有權利不勇敢也不堅強,有權利暫時不去面對這個世界。
穆瑜已經從商城買好了退燒沖劑,調制成了白桃荔枝味,里面還有兩塊切好的哈密瓜、一把小紙傘。
蒲云杉乖乖喝完了導師先生遞來的“晚安防凍液”。
穆瑜坐在床邊,幫他一起扶著玻璃杯,等蒲云杉把最后一口藥也大口喝完。
在起身之前,小朋友終于鼓起最后一點勇氣,瘦弱的小胳膊顫巍巍抬起來,環住大機械師導師的肩膀。
“請問,我我可以一晚上都不退燒嗎”
普通的小朋友蒲云杉小聲問:“我想燒一個晚上,一晚上就夠了。”
穆瑜畫了個方框,幫他定住溫度計顯示的數字:“可以的。”
蒲云杉小口小口地喘氣,他幾乎是迫不及待地鉆進導師先生懷里,說了實話:“哪里都疼,先生,哪里都很疼,對不起,我說了謊話,對不起。”
機械蜻蜓緊急瘋狂往方框里扔一噸小紙條:普通的小朋友可以適當說一點點謊話,但要及時承認真相。
蒲云杉立刻及時承認:“我疼,先生,我很想哭。”
這種疼痛其實從蒲云杉很小的時候就開始了意識沒有強度,也就意味著無法自愈,留下的所有傷痕都會刻印在意識里。
蒲云杉的疼痛來源于意識,疼痛的復蘇其實是小灰石頭的復蘇導致的,變成灰石頭的心臟的確不會再疼,但也不會再醒。
從噩夢里醒過來的時候,是會有一點疼的,但只要能徹底醒過來,就不會再被噩夢捉住了。
蒲云杉在今天晚上,第一次成功地保護了自己的別墅,保護了自己的家。
這其實是他感到疼的原因。
他發現自己被騙了,他發現自己明明可以做到。
有人騙了他,有人告訴他“只有你聽話,別墅才能不被搶走”、“只有你忍耐,別墅才能不被搶走”、“只有你不去招惹那些大人物、被欺負了也不準還手,別墅才能不被搶走”。
“這就叫軟弱”機械蜻蜓大聲說,“蒲云杉,蒲云杉,你還記得軟弱的施暴嗎”
小云杉樹用力點頭:“我記得我記得,這是錯誤的。”
“這是錯誤的。”小云杉樹啪嗒啪嗒掉眼淚,大聲告訴好朋友,“我被騙了。我沒有保護好別墅,別墅被壞人欺負了。”
小蜻蜓和小狗也被壞人欺負了,都是因為他輕信了錯誤的邏輯。
最努力的小機械師是不可以有這種懈怠的。
但他今晚是普通的小朋友蒲云杉,所以他可以盡情地哭、可以原諒自己犯的錯誤:“是因為因為我太小了,我才八歲。”
“對啦,對啦你終于想通了。”機械蜻蜓啪地抱住他,“你才八歲,過去的八年你都在別墅里,對不對就像一臺哪都去不了的小掃地機器人。”
機械蜻蜓問他:“你說,一臺小掃地機器人,怎么能要求他辨別什么是對、什么是錯,變成戰斗型大機甲去保衛別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