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以后,朝臣確實被打壓了,但太監的職權卻一再擴張,以至于整個宮城都被他們把持在手中,如此,謀殺君主、左右廢立,也就不是什么咄咄怪事了。
小皇帝溫镕是在戰亂之中登基,當時局勢實在太過混亂,內侍們沒能插手,讓宋之琳這個文官得了便宜,這幾年來,一直在明里暗里地使些手段,給他和皇帝添了許多麻煩。
好在皇帝銳意進取,也有心徹底革除閹黨的勢力,重整朝綱,君臣二人合作密切,眼看已經取得了一定的成果。
那些閹人自然不甘就此沉寂,仗著手里有兵,便生出了廢立之心。
驟聞此事,宋之琳也是魂魄動搖、驚悚不已。但既然叫他們提前查知了這件事,那就還有機會。不管是為了皇帝,為了自身的權位,還是為了宋氏的延續,宋之琳都不會在這時候退縮。
富貴險中求,只要度過了眼前的難關,以他與陛下的情意,往后自然什么都不必擔心。
其實宮中那些閹人,并不難對付。實在不行,埋伏下一隊甲士,將他們騙過來統統殺了便是。唯一可慮的,就是他們手底下掌著的那支軍隊。這是守備宮城和整個洛京的禁軍,若不能解決他們,縱然殺了那些太監也沒用。
宋之琳原本也是打算動一動禁軍的。
正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他就不信那些禁軍的將領當真會對閹人死心塌地,只要曉得是陛下的意思,不愁不能緩緩地說動了他們,叫他們反過來對付那些內侍。
奈何啊時不待人,現在已經是不容他慢慢來了。
好在之前那些功夫倒也不算白費,宋之琳在禁軍之中也安插收買了幾個可靠的人,若不然,這宦官欲行廢立之事的消息,哪能那么容易傳出來
以前的打算不必再提,而今唯一的辦法,就是從哪里借一支軍隊來與禁軍相抗了。
想到這里,宋之琳便盤算起了洛京周圍的幾個藩鎮離得太遠的根本不必去想,遠水解不了近火,況且這些藩鎮如今越發驕橫,也不是他召之即來的,莫說是他,就是天子也不能。
等使者來來去去談好條件,焉知京中的局勢又會變成什么樣子
唯有就近了。
從地圖上看,洛京以北,便是涼州。那涼州節度使趙元睿乃是羌人,他家世代守備涼州,抗擊匈奴,功勛卓著,自然也擁兵自重。莫說是如今,便是開國之初,也有些聽調不聽宣的意思。
這樣一個刺頭,只怕很難說動他。就算說動了,宋之琳也不認為自己能節制住他,到時候請神容易送神難,只怕反而給自己招來大麻煩。
洛京以西,是鳳州、華州。那里前朝時曾作帝都,如今也依舊是山川形勝、人杰地靈的要沖之地,因此地方雖不比涼州大,還分作了兩州,是為朝廷方便轄制之意。
只是近些年來,華州節度使董昌一向以鳳州節度使符明為主,事事聽從,他兩家又聯絡有親,沆瀣一氣,對朝廷自然也不像從前那般恭謹了。
再者西川節度使喬珩欲要一統西川,朝廷才派了宣諭使去說和,鳳、華二州皆出了兵,只怕此時無論是董昌還是符明,都不會輕易離開駐地,以免為喬珩所趁。
南邊則是楚州。楚州節度使姬長恩,倒是深荷圣恩,是藩鎮之中相對恭謹的一個楚州至今還每年都有稅收押解到京呢,不似別家只會開口要錢。
姬長恩未必沒有報國之志,若是以陛下的名義召他入京勤王,他想必不會推拒,只是
那姬氏是楚州望族,傳承了數百年,比洛京這些本朝才起家的世族可要煊赫得多。他家的門生故舊遍布天下,本就聲望卓著,若是攜救駕大功回朝,再援引舊交入京,那皇城之中,還有他宋之琳的立錐之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