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門的仆役看到君琢,先是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呆了片刻,回神之后便扯著嗓子喊了起來,“大公子回來了”
一嗓子將整座大宅的人都給驚動了。君琢才走到二門,就陸續碰上了趕過來看熱鬧的人,等走到祖父所住的精舍時,身后已經是烏壓壓的一群人了。
老爺子顯然也有些按捺不住,雖然于禮不合,還是撐著拐杖迎到了門口,只是站在臺階上沒有下來。
君琢大步往前走,停在爺爺面前,正要開口,已經有婢女拿來了厚厚的軟墊,鋪在老爺子跟前。他微微一愣,才發現自己完全忘了要磕頭方縣是沒有這樣的禮儀的。
不是因為窮,只是沒有。
因為對外說的是出去游歷,所以君琢一回來,聽到消息的親戚故交便都相繼登門來看他,打聽外頭的新鮮事,所以直到第三天,他才能安穩地坐下來跟祖父祖母說話。
君琢已經有些不習慣跪坐的姿勢了,全憑意志力堅持著,沒有做出失禮的動作。
他給對面兩位老人各斟了一杯茶,問道,“我離家數月,咱們家依舊沒有人在西川軍中任職么”
君玉樓是接受了喬珩的招攬的,不過君琢忽略了他,既是不想提他的名字,也是因為他這樣的詞臣,很難干涉軍政事務,這個官有與沒有,也沒什么分別。
“節度使府至今仍有人來請,都叫我壓著。”君老爺子說。
君琢一揚眉,“祖父從前不是說,喬珩野心勃勃,統一西川只看時間早晚。”
他家要在西川落腳,就繞不過喬珩,不可能永遠不仕。既然如此,宜早不宜晚。譬如白家,便一直積極地送子弟出仕,為喬珩奔走辦事,早早就得了他的信重,將來自然不會輕易被旁人動搖。
“且再看看吧。”老爺子不疾不徐地說,“如今西川只有一件事,也不需我等獻計獻策,待這一仗有了結果,才能看清更多東西。”
叫君老爺子選的話,他是不太像仕喬珩這樣的草莽梟雄的。
倒不是嫌棄他出身低,只是此人雖有大志,也能裝出個禮賢下士的模樣來,骨子里卻還是匪徒的那一套,狠辣兇酷、刻薄寡恩,不是人君的樣子,也就在這西州稱王罷了。
君氏雖然是舉家遷來,但老爺子還沒有想好是否真要在此定居,自然不會把所有的籌碼都急哄哄地押到喬珩身上。
君琢微微精神一振,“祖父可曾想過別的出路”
老爺子失笑,“放眼西州,哪里還有比這里更好的出路”
“自然是有的。”君琢坐直了身子,殷切地望著祖父,向他說起了方縣的種種。
之前家中賓客盈門,但他都是別人問什么就說什么,還未這樣清楚地向人介紹過方縣。他越說越激動,但兩位老人的眉頭卻皺了起來。
“真是胡鬧”老爺子忍不住打斷道,“如此,哪里還有體統在”
君琢反問,“何謂體統”
“體統就是上下尊卑、是君臣父子、是各安其位”老爺子中氣十足地道,“聽你所言,那方縣竟是上下一氣,哪里還有身份之別,哪里還有半點規矩你的圣賢書都讀到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