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人一時爽,但因為傳國玉璽的特殊性,顧承駿無法將張煦的罪名昭告天下,就不得不為對方的后事處理而頭疼。
這里說的后事,當然不是下葬事宜,而是指白城的驕兵悍將。
張煦在此地經營十年,以他的心術,自然早就把自己手底下的人拿捏得服服帖帖。顧承駿就算是節度使,也不能連個像樣的理由都不給,就把人殺死。
作為整個東川重鎮,白城常年駐扎著三萬兵馬,并且因為之前跟西川的戰爭,這個數字臨時增加到了五萬這還不包括由城中青壯組織而成的鄉勇。
雖然為了防備西川突然進攻,顧承駿也在城外和附近的城池駐扎了十數萬的兵馬,但消息走漏得太快了,他甚至都沒來得及傳令讓自己的軍隊過來護駕,白城的守將們就先鼓噪了起來。
這些莽漢沒什么禮儀可言,當著顧承駿的面就敢拍桌子瞪眼睛,說話也很不客氣。
顧承駿在頭疼之余,也不能不警惕因為他們是真的會因為不滿就舉兵反叛,而目前的局勢,對顧承駿非常不利。
白城城墻高大厚重,歷經無數的風霜與戰火,都沒有被攻破過,城外的東川軍就算收到消息,想要營救顧承駿,一時也沒什么辦法。而顧承駿人在城中,對方只需將城門一關,他就成了甕中之鱉。
所以不需要先將這些人安撫下來。
在這個時候,顧承駿忽然不合時宜地懷念起了一下尹東山。
身為行軍司馬,一旦遇到眼前這種事,尹東山總是那個給他出主意的人,而且每一次的主意都很有用。
以前顧承駿因為這個緣故,既要用他,又忌憚他。
然而此刻,大概是人已經死了,他反而更多地回想起了對方的好處。
更何況,顧承駿現在也終于意識到,相比起來,尹東山手里掌握的權力雖然比張煦更大,但反而沒有這么麻煩。畢竟他的所有權力都是從顧承駿手中拿到的,死了之后也不會有人頂著顧承駿的怒火為他討要說法。
大概人經歷了一些事情,多少都會獲得一些成長。顧承駿在這焦頭爛額之際,才終于明白了,為什么比起武官,皇帝總是更信任那些手無縛雞之力的文臣,而比起文臣,他們又總是更信任自己的家奴。
唯有能被自己掌控的,才是安全的。
要不然,無論給出多少信任,都只會養出像張煦那樣的狼子野心之輩
被這些人糾纏著,顧承駿自然暫時顧不上秋月白。但他還是特意派了一支親兵去保護她,顯然沒有再讓她回解憂院去的意思。
這讓宋游有些緊張。
大概是為了讓這件事顯得更正式,顧承駿暫時將玉璽交到了她的手上。等以后騰出手了,再弄一個獻寶儀式,也好叫天下人知道,他顧承駿是真正的受命于天,所以有人主動獻寶。
像這樣的小心思,瞞不過宋游,也在她的預料之中。
她唯一沒料到的是,紅巾軍的人也一起被陷在了這里。暫時聯系不上竇娥,宋游便有些不知道該如何處置。
她在房間里走來走去,秋月白被她轉得眼暈,只好抬手撥弦,彈了一段能靜心的曲子。
宋游之前只聽人說過“解憂琵琶”,但因為知道秋月白是紅巾軍的人,所以她一直以為,這只是某種吹噓出來的名聲,就是為了把人送到顧承駿身邊,直到此刻,才明白這四個字意味著什么。
她果然立刻忘記了自己的憂慮,注意力全都放在了秋月白的技藝上。
宋氏已經算是整個大黎最頂尖的那一撥世家了,他們的積藏、品味和審美享受,有時候是連宮里都比不上的,因為非得要有足夠的底蘊,才能撐得起來這些。
宋游在那樣的環境里長大,又專門針對性地學習過這些內容,自己的技藝說不上有多好,但眼光卻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