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婕妤和王才人聽他這么說,都不由想笑,然而張開嘴,眼淚卻先滾了下來,哭道,“陛下既然打算得如此周全,為何不替自己考慮幾分”
溫镕輕輕嘆氣,“天下人都能去投紅巾軍,唯獨朕不能。”
那紅巾軍講究什么自由平等,他這個皇帝,到了那里,又算什么雖然才登基沒幾年,雖然登基之前也只是個存在感不高的皇子,但他是皇帝,是大黎溫氏皇族嫡支的血脈,永遠不可能成為一個普通人。
溫镕選擇保有皇室的尊嚴,作為一位帝王死去。
宋、王一人聽得越發心酸,都哀哀哭泣起來,倒是讓外頭豎著耳朵偷聽的人放下了心。
事到如今,皇帝別無他法,也只能抱著他的嬪妃們哭了。
“陛下不去,妾等又如何能去”王才人抽泣著說。
溫镕搖頭,“傻話。你們只是嬪妃,又不是皇后。前朝還有皇妃出嫁的事呢,出了這里,你們便是自由身了,天下哪里去不得”
他沉默著,等一人哭累了,才道,“你們今晚就走。到時候,朕還有一件事,要托付給一位愛妃。”
宋婕妤抿了抿唇,低聲說,“只怕云中王叫人盯著,出不得皇宮。”
秦秉忠要挾持皇帝前往云州,必然盯得很緊,不會輕易叫他們與宮外聯絡上,何況是大活人走出去
“朕有辦法。”溫镕說,“宮中有一條密道,可以通往宮外,你們從那里走,神不知鬼不覺。只需進了紅巾軍的地盤,想來云州軍也不會再去為難。”
秦秉忠想要的是他,兩位嬪妃不過是用來掣肘他的存在,即便走失了,也不會大費周折去找。
話說到這一步,兩位嬪妃也漸漸調整了心態,拭去淚痕,便開始清點宮中還能用的宮人這倒不需要她們去甄別,畢竟該跑的都跑了,要投秦秉忠那邊的也投了,剩下的不是忠心耿耿,就是走投無路,索性一并帶去。
這樣的動靜,自然瞞不過那些眼睛。但遷都近在眼前,宮中清點人員、收拾東西,都是很尋常的事,沒有引起任何注意。
當天晚上,宋、王一人就帶著何閑為首的幾十個宮女,走進了只有溫镕知曉的密道。
直到臨走之前,溫镕才將一個木盒遞給宋婕妤,語氣鄭重地道,“這就是朕要托付一位愛妃的事。”
也是他為兩人準備的護身符。
所以他又叮囑了一句,“切記,到了紅巾軍的地盤,見到能做主的人,才能打開。”
宋婕妤含淚應了,將盒子緊緊抱在懷中,辭別而去。
溫镕目送她們離開,待人走得看不見了,重新將密道封好,這才踏著夜色,回到了帝王寢宮。
他沐浴更衣,換上全套袞冕,這才珍而重之地從龍床的暗格里取出一只白玉瓶,捧著它來到大朝會時才會開啟的太極殿,坐在天子御座上,面對著空蕩蕩的大殿,出神良久,方拔去瓶上木塞,仰頭將瓶中液體一飲而盡。
然后他閉上眼睛睡去,再也沒有醒來。
傳說鴆鳥在水中濯羽,其水有劇毒,飲之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