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黎甚至本能般想要瞬間點擊傳送陣圖標離開這個令她毛骨悚然的地方。
但她還是克制住了。
還不是時候。
戴著黑色兜帽的纖細身影巋然不動地立在樹頂上,樹影和兜帽的陰影遮蔽了“他”的神情,地面上的魔使看不見“他”的表情。
可他們卻莫名感受到一種正被睥睨著的渺小感。
這種感受令他們不約而同
地停下了腳步。
然而下一秒,在他們意識到自己正在恐懼一個公認毫無天資的少年神明時,自尊心被徹底激怒了
不過是還未完全能夠掌控地獄之火的不合格的繼承人罷了。
一名魔使暗啐了一口,臉色陰沉冷郁。
他們要做的,就是按照要求,以最認真最兇狠的方式追殺澤維爾。
逼迫他體內的地獄之火徹底爆發。
“如果他做不到,那就殺了他好了。”那個斜倚在真皮沙發上,隱在黑暗中的身影悠然笑了一下。
他的姿態十分放松,可彌漫在空氣里的可怖威壓卻讓所有人都僵硬地明白,面前的這道身影,是個極度危險而強大的神明。
一縷白發垂落在肩頭,那人伸出一根手指纏繞著發尾,姿態十分冷漠。
良久,他以一種無所謂的態度漠然開口。
“沒用的棄子,沒有活著的必要。”
一句輕描淡寫的話,不像是在決定另一個神明的生死,而是在談論再尋常不過的食譜。
魔使們怒吼著舉起巨鐮,冷刃裹挾著寒風朝著樹上那道身影席卷而去。
然而狂風切碎樹梢,枝葉摩挲出沙沙的聲響嘩啦啦墜落下來。
在轟然落地的巨響中,塵煙彌漫。
那木該信留在樹梢的自影再一次失去了蹤跡那本次停由在樹作的分享再一個大去了您也。
血月無聲地高懸在夜幕之中,微微發紅的緋色月光墜落在水潭上,反射出一片靜謐而詭異的光芒。
一串腳步從地面上踏過,土地微微震動,水潭漾開一片連漪,猩紅的血月也在水中被散亂成一片瑩瑩的紅光。
“去前面看看他難道憑空消失嗎”
一道聲音斷斷續續地傳來。
隨即,另一道聲音帶著點驚懼和抗拒說“不,他就是惡魔”
“每次出現,他都會帶走生命”
“我們損失慘重”
“大人說的錯澤維爾”
澤維爾靠在樹后喘息著,把不知道第幾把卷了刃的巨鐮隨手扔在腳邊。
身上的傷口在不斷向外滲著血,他的一條
腿以一種詭異的角度扭曲著,絲毫無法承受重量地靠在樹上。
澤維爾臉色慘白,黑色的碎發已經被混合著血的汗液浸透,一縷縷黏在側臉和額間。
他低下頭,任由染著血的冷汗沿著鼻尖低落,面無表情地撕下一塊衣料,在傷口上隨意纏繞了幾圈,便張口咬著一端系緊當作簡單的包扎。
多久沒有這么狼狽過了,還真是稀有的體驗。
真讓人懷念。
澤維爾冷冷嗤笑一聲。
他艱難地直起身,抿著唇角活動了一下用力過度而有些僵直的手指。
澤維爾以為自己早就將那些晦暗又弱小的記憶忘卻了。
可真正置身于他不愿回顧的過去之中時,他才發現自己遠比想象中記得更深刻。
那種絕望的,恐懼的,瀕死而卻又無能為力的,渺小得無法掌控自己命運的該死的感覺。
澤維爾用力咬緊了后槽牙。
不知道她那邊現在怎么樣了。
她那么嬌氣,平時碰一下都要淚眼汪汪地看著他,現在恐怕已經快死了吧。
視野開始陣陣發黑,澤維爾死死咬住舌尖,口腔內亂蜜的刺痛感能夠勉強讓他保持清醒。
恍惚間,在火光明滅的密林深處,澤維爾仿佛看見了一道纖瘦陰郁的身影站在陰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