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深信不疑的那個瞬間,甚至比他干脆認下的那一刻要早上很多很多。
赫爾墨斯心情不錯地抿了一口酒。至少這說明他的偽裝天衣無縫。
整個魔淵,竟然沒有一位神明能夠察覺他的真心。
他悠閑地舉杯,將一切聲音甩在身后。
墻面上的空洞扔在簌簌向下掉落碎屑,不規則的邊緣就像是惡獸猙獰的巨口,將一切光亮和聲音吞沒進去。
透過那個方向,赫爾墨斯看著澤維爾消失的地方。
也不過是個可悲的人罷了。
澤維爾的誕生就是一個注定的悲劇。畢竟他擁有著那樣的一位父神。
赫爾墨斯仿佛在那雙涌動著憎惡烈焰的黑眸中,看見很久很久以前的那個自己。
好像在不知道多么久遠的歲月之前,他的眼底也曾經有過這種濃烈的情緒。
有過溫度。
赫爾墨斯姿態閑適地理了理稍有些凌亂的衣擺。如果堅持著活下來就需要憎恨著他的話,那就恨吧。
反正他的名聲早就已經爛透了,陷在污泥里,在無邊的永夜中慢慢腐朽。
宴會廳中陷入一種怪異的混亂和秩序之中。
在此起彼伏的議論聲中,赫爾墨斯反而樂得自在。
他轉身來到那個許久沒有去過的露臺。
溫黎一直觀察著赫爾墨斯的動作,見狀連忙跟了過去。
她也不想繼續在宴會廳里待著了。被冤枉的代入感太強,她要窒息了。
進入露臺的一瞬間,空氣中穿梭著微冷的夜風,裹挾著濃重的濕寒氣息,吹動溫黎的發梢。
哥特式尖頂被血月映照著,在露臺上投下一片濃重的陰影,尾部長長地拖拽開,頂部急速收尖,四周地面上被襯得發亮。
赫爾墨斯站在露臺邊
緣,左手松松握著高腳杯,另一只手懶散搭在欄桿上。他深邃俊美的五官被攏上一層漸淡的陰翳,半明半昧之間,更顯得臉摩深刻立體。
他什么也沒說,溫黎她猶豫了片刻,輕飄飄落在他身側的欄桿上,坐在一邊抱著膝蓋仰頭看著天上的月亮。
“叮”的一聲,高腳杯被放在欄桿上,碰撞出清脆的聲響。
這一幕略有些似曾相識,溫黎下意識扭過臉去看。
赫爾墨斯隨手輕點了兩下杯壁。
他沒有看她,目光卻恰好與她一同望上高懸的血月。
色谷欠,果然是害人的東西。他輕緩嘆息一聲,用一種很隨性的語氣不經意開口。
像是一種感慨,只說給自己聽。
金發少女神情焦急,下意識反駁道“您不害人就行了工作和生活要分開。”
可她的聲音他似乎根本聽不到。
又是兩聲脆響,修長的指節敲打杯壁,赫爾墨斯的聲音很輕很慢。
信仰就是這樣可笑的東西。他悶悶笑了一聲,上一秒口口聲聲說著追隨,下一秒就會因為各種瑣碎的理由東零西散。”
“才沒有呢。”金發少女義憤填膺道,“別理會那些墻頭草。”
“他們擁有的只不過是冒牌的信仰,是贗品假貨”
“真正信仰著誰的話,怎么會因為一些捕風捉影的事情說變就變呢”
她這句話剛落地,赫爾墨斯卻一手支著額角,像是不勝酒力般微低下頭。
“終究,我身邊還是誰都留不住。”
他的語氣帶著懶散的笑意,聽起來渾不在意,就像是隨口開了個玩笑。
金發少女卻皺著眉揚起臉。
她的視線落在他身上,很專注,但并不迫人,就像是融入了月色一般柔和。
良久,她抿了下唇角,舉起右手作出一個舉杯的動作,虛空中傾身靠近赫爾墨斯。
然后,抬手和他手邊安靜忙立在欄桿上的高腳杯輕輕貼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