妮可從懷中掏出一張純白色繡著薔薇花的手帕,一臉厭惡地用兩根手指隔著這層薄薄的布料,把腐爛的剩飯連盆帶碗一起扔了出去。
真惡心,一定又是個惡心的男人留下的。
離開這里之前,他難道不知道清理一下自己制造出來的垃圾嗎還是說他當時急迫到再不逃離就要死掉了。那就希望他已經死了吧。妮可滿心惡意地想著,轉身抿唇把包裹展開。
用那層布料折疊成厚厚一層墊在吊床上,確認她一丁點都不會碰到這些骯臟的藤蔓之后,才小心翼翼地躺了上去。
山洞中空氣濕冷,妮可下意識側身蜷縮起來,手臂抱住自己的膝蓋。
她的視線掠過那些焦黑的、還未被完全燒盡的木柴,皺了下眉,從指尖彈出一道淺粉色的神光。這道神光顫顫巍巍地自她指尖浮現,色澤稀薄得就像是一層快要散盡的薄霧。光影明昧變幻,仿佛下一秒就要熄滅。
神光落在潮濕的木柴上,黯淡了片刻,才勉強重新被點亮。
撲
火光一點點明亮起來,照亮了這片逼仄的空間。妮可額間逸出冷汗。她狠狠咬住唇角。
就連生個火這種小事,她竟然都差點做不成。她的神力幾乎已經衰弱到不存在了。
寒風從洞口涌進來,火光閃躍,在昏暗的山洞中拖拽出幽微細長的剪影。透過橙黃色的火光,妮可看著洞外的大雪,用力抱緊了懷中丑陋珀金的兔子玩偶。
這里沒有她喜歡的薔薇花,沒有清雅醉人的香氣。
沒有從云端傳來的空靈圣潔的天使頌歌,沒有明媚得仿佛永遠不會熄滅的神光。更沒有追隨在她身邊眸光熱切的裙下之臣。
只有一團不知道能燃燒到什么時候的篝火,潮濕發霉和腐爛拼湊出來的詭異味道。
在幾乎將她凍僵的溫度之中,她只能聽見呼嘯的風雪聲。
如果這里真的有傳聞中的猛獸,而猛獸闖進了這個山洞,她真的能全身而退嗎
妮可悲哀地發現,她竟然不能確定了。
她怎么會淪落到這樣的地步
她怎么會過得這么悲慘
如果,我是說如果。
妮可捏著兔子玩偶長長的耳朵,盯著它用一種別扭而不屑的語氣說。
如果我沒有去和那個神國預言中神秘的人類少女爭奪魔淵四主神的愛意,會不會現在就不至于和你這樣的丑東西,擠在這個惡心的地方
兔子玩偶安靜地看著她。
紐扣縫制的眼睛在火光下反射著柔和的光芒,一根線縫出的嘴巴弧度上揚,像是在笑著安慰她。妮可覺得鼻子又開始泛酸了。
嗚,她竟然孤家寡人到只能和一只沒有腦子的丑兔子說話了。
一道陰冷的風掠過妮可的暨發,她感受到什么,猛然抬眸。
山洞里的空氣比剛才更冷了。
但這種冰冷卻區別于天寒地凍間冰雪的涼意。
更趨近于一種來自于無垠黑暗中暴戾的死亡氣息。
火光在嶙峋不規則的石壁上鍍上一層暖色的光邊。
石壁卻在妮可的視野
中開始緩慢扭曲。
空氣仿佛也在這一刻被一種無形的力量撕扯著,畸變著。
妮可酒紅色的眼底浮現起一抹怔然。
只是一瞬間,她就迅速意識到什么,條件反射地把懷里的兔子玩偶塞到身后,保護住它。她從吊床上下來,臉上復雜的表情也瞬間收斂起來,周身氣息一變。
仿佛又回到了從前那個高傲得像是白天鵝一般的愛神。
“澤維爾。”
妮可瞇起眼睛,看著那個從時空縫隙中一腳踏出來的黑發神明,臉色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