譬如那蛇妖,住在南山的一處古墓中,自稱升卿公子。
又如那豬妖,住在西方的沼澤里,號稱大肚太歲。
兩者俱是有名的兇惡之輩,而這黃衣妖怪李長安默默回憶起馬三的話語,它常年被束縛在古墓中,所得也是偶爾出門的見聞亦或老鬼口中流出的只言片語,講出來也頗為細碎不成體系,但這黃衣的邋遢妖物,他好似也提到過,好像叫道士才勾兒印象,一抬眼,正巧就對上了那一雙黃豆似的眼睛。
道士微微一愣,他也不想在此刻生事,便裝作漫不經心偏開目光,裝模作樣看起了場中歌舞。
“好”
舞姬彎腰露出三抹深邃溝壑,道士和著其他妖怪,鼓掌叫好。
他因陰氣入體而顯得蒼白的臉上,露出與其他妖怪一般無二的興奮神色,但心中卻依然提起十分的警惕。
那黃衣妖怪的目光仍舊在他身上巡竣。
這妖怪是怎么回事兒
難道是瞧出了破綻
此時,本就鬧騰的妖鬼里,忽的掀起陣陣歡呼,原是仆役們進場,正要奉上酒食。
倒是稍稍遮掩了道士的窘迫,那黃衣人的目光也終于挪開,道士略微松氣之余,也趕忙跟著群妖呼喝起來。
經黃衣人那一茬,他也警醒起來。
此刻,他不是斬妖除魔的道士,而是代替親戚來赴宴的妖鬼,至少在翻臉之前是這樣。
很快,在李長安的大呼小叫之下,他面前的案幾上便堆滿了酒食。
這妖怪的廚子手藝還不錯,食物供給豐富之余,也是色香俱備,勾的道士空蕩蕩的腸胃,咕咕亂叫。
天可憐見。
這幾天沿路來,只見鬼影不見人跡,道士就沒尋到什么像樣的東西填飽肚子。背包里的干糧更是早就吃完,唯一剩下的吃食,只一枚青果,這還是那日余云寺鬼僧贈與他的。那果子色澤青澀,光看了不需嘗,便曉得酸苦難耐,道士實在是下不了口。
而此刻,面前案幾上擺滿了肉脯、肉湯,肉香一個勁兒往鼻子里鉆,道士的腸胃里饞蟲造反正歡,但他手上卻遲遲沒有動作。
無他。
這可是妖巢,鬼曉得這些肉從何而來,廚房里那半具人尸,他可還是歷歷在目。
可是,奈何肉太香嘴太饞。嗯,看著形狀也不像是人肉,不不不,就算不是人肉,也指不定用什么人油人雜碎煮的案上一把割肉刀子拿起又放下,李長安嘆息再三,終究還是理智戰勝了饞蟲。所幸,案上還有些果子,他挑挑揀揀尋了些眼熟的,安撫叫喚得厲害的肚子。
“嗯,這桑葚還是挺”
忽而。
他眉頭一蹙,飛速抄起割肉刀,一把釘在腳邊。
燕行烈警醒地看過來,李長安不動聲色沖他擺擺手。
爾后抬起刀子,卻見刀尖上挑著一條背殼斑駁的長腳蜈蚣,頭部被刀尖刺穿,長長的身子盤在刀身上,仍在卷曲蠕動。傷口處流出濃稠綠汁,腥臭刺鼻。
“毒蟲”
道士抬起頭來,正對上一張獰丑面容。
“這位小老弟面生得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