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是那黃衣人不知何時,從上席挪到了道士的對面。
他癱坐在席,臃腫而又破爛的衣衫披散開來。在細不可聞的沙沙聲里,時不時有毒蟲在布隙間探出頭爪。
他朝著道士咧嘴兒笑,可那打招呼的方式卻不那么和善
道士慢條斯理把那長腳蜈蚣頭殼切碎,綠色腥臭的汁液沾染刀身,只這么片刻,刀尖處已遍布大大小小的斑點,稍一用力,便碾成一堆碎屑,這才笑道
“初來乍到,有什么禮數不周之處,就請大王多多見諒。”
“哈哈,區區老鬼不敢叫大王”黃衣人擺擺手,“能接到山君請帖的,都是左近有跟腳的,不知小老弟是”
道士把早已編好的話,拿來騙鬼。
“冢中老鬼是我遠親,近來出門采食,不料撞見了個管閑事的道士,受了些傷,不良于行,就讓我來見見世面。”
“哦,傷勢還好么”
“小傷而已,不打緊。”
這問答之間,已經吸引了席中許多妖怪,連那銅鈴眼的妖怪也把目光投了過來。
這可是大大的不妙。
道士面上笑吟吟與那黃衣人搭話,心中卻思緒千轉。
打一進屋,這黃衣的妖怪就盯上了自己,放了毒蟲蜇人不成,又拿話來探底,實在奇怪得很。
這妖怪若是看出他是生人,揭穿便是,卻又何必與他扯犢子;若沒看出,那又為何糾纏不休
李長安目光微微一瞥,瞧得馬三悄然幻化,張嘴做了個口型。
蠆
蠆鬼
是了苦也這么偏偏撞到這么個妖怪
所謂蠆者,毒蟲也。
而蠆鬼,即毒蟲之類的怨恨匯聚成的妖魔。
在此行之前,馬三提到的厲害妖魔,其中就有這蠆鬼,當時道士也并未太在意。
現在想來卻是要命。
他對付那白修業時,可是燒殺了不少蠱蟲。對于毒蟲之類,他可算是滿身血債,不怪引來這蠆鬼的敵視。
在這妖魔群侍,正要收斂爪牙、掩藏鋒芒以待時機的關頭,被這么個厲害妖怪盯上,實在不是什么好消息。
但好在這蠆鬼針對自己,是因為天性使然,而不是自個兒身份暴露,只要小心應付李長安方作此想。
“那老鬼”
那蠆鬼忽的咧開嘴角,短薄的上唇繃起來,露出黑黃色的牙床。
“已經被你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