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梁亡魂大冒。
幸虧馬隊其余人已經趕上,一陣腥臭惡風襲來,一個身形蠻橫地擠入兩人之間,身披重甲,銅皮鐵骨,正是坐墓童子手下的鐵尸武士。
成梁踉蹌著退后了幾步,剛剛提緊的心肝還沒放下,便瞧見一點青光一閃而沒,那兇猛的鐵尸武士忽然就沒了動靜。
緊接著,但見劍光暴起,那要命的“蛇吻”又在眼前。
驚懼之中,成梁哪里敢用手中的重家伙去格擋,只來得及揣住了懷中符箓。好在,前來援助的不止“坐暮童子”一個,一盞青銅提燈探出耳旁,周遭的光線驟然一暗,似有無數的陰影聚攏成絲,將那緊追不舍的長劍緊緊裹住。
然而,方才驚鴻一瞥的青光再現。
朦朧如螢火,清澈如溪水。
青銅燈放出的陰影立時間冰消雪融,青光裹住的劍鋒轉瞬便占據了成梁所有的視界。
“叮。”
又是一聲輕響,伴隨著金甲虛影再次出現。
“哎。”
那道人頗為遺憾地輕輕一嘆,抽身而退。
“大人大人”
耳邊聽得聲聲呼喚,成梁被劍光攪散的眸光終于聚攏起來。
他看見自己的手下指著廢墟,對自己焦急訴說些什么。而在周圍,坐墓童子抱著鐵尸的腦袋跳腳大罵,“怪影”端詳著缺了一角的銅燈面無表情,遠處的桑沖甩著軟趴趴的手臂剛從泥水里掙扎而起而他自己,雙手還捂著脖頸,仿若那一劍沒被金甲符阻擋,而貫穿了他的喉嚨。
“大人。”
手下人又喚了一聲。
成梁才徹底回神,他放開雙手,低頭瞧著手心上一點猩紅,再抬起頭,便見著那三人已沖開了重圍,沒入了廢墟深處。
他的臉忽的漲得通紅。
“追”
追擊并不順利。
這片廢墟里,充斥著高高低低的亂石堆,像是個雜亂的迷宮。更兼各處布滿了濕滑的地苔與糾結的藤蔓。人多勢眾的白蓮教徒們行動不便,組織渙散,在這復雜的地形里又難以形成人數優勢,倒是被李長安三人游斗著折損了許多人手。但終究架不住,散在四野的白蓮教徒陸續匯聚,終于三人被攆進了一處危樓。
照理說,對方已是甕中之鱉,正該一鼓作氣沖進危樓中將其拿下。但白蓮教徒們卻只是將危樓重重圍住,個別人倒是鼓動著進攻,但大多數卻是面面相覷。
竟夜追索的疲憊與濕冷,一路來的慘烈死傷,早就消磨掉了教徒的狂熱。饒是立功心切的成梁,只往前靠近一步,便覺得咽喉上隱隱生疼。
恰在此時,那個書生放出個口信。
“乃公打累了,暫且休戰,若是不顧息圣女性命,盡管進來”
聽到這句話,成梁反倒松了口氣,他招呼手下放出焰火。
“暫且圍住,等左使到了,再做定奪。”
說罷,他也就地歇息,離開疆場許多年,今夜這一番馳聘,倒是磨破了幾層皮。借著這喘息的功夫,他打量起周遭的廢墟與眼前的危樓,卻越看越陌生,越看越古怪。
夜雨停歇,云翳消散,月光朗朗。
一座殘樓自廢墟中突兀拔起,歪歪斜斜,磚瓦離散,像是個血肉腐朽,但卻骨架不倒的巨人。刺穿屋瓦的飛檐,如同嶙峋的骨頭,斜斜挑著半輪殘月。
成梁皺眉思索,這片廢墟既在平冶地界,但他這個平冶百戶為何不曾聽聞瞧著廢墟的風化程度顯然時日已久,周圍的其他建筑也盡數坍塌,為何此樓獨獨佇立
正思索間,人群卻是喧嘩起來,原是白蓮左使帶著大部精銳終于姍姍來遲。
成梁趕緊拋下那點兒古怪,上前見禮,臨了瞧了眼那危樓。
沒由來的,心肝一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