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如洪鐘大呂。
火星迸射里,兩柄重劍的交擊激起無形的震波,光線下飄散的細雨頃刻間被排斥一空,連懸在二人上方的夜雀也被沖翻,螢石的光亮驟然收縮,只映照出兩張截然不同的面孔,一者狂怒,一者冷笑。
以及,面孔前兩柄相互撕咬的重劍,一者血跡斑斑,一者光潔如新。
“嘎吱茲。”
鋼鐵與鋼鐵絞殺作一處,發出讓人牙酸的聲響,然后兩柄劍驟然彈開,緊接著,兩個身負怪力的猛士作出了同樣的舉動。
握緊劍柄,揮出劍刃。
不同的是,短暫的角力后,燕行烈向前踏出了一步,而成梁后撤了一步。
然。
一步之差便是生死勝負之別。
成梁的劍還沒來得及揮下,燕行烈的劍刃已然觸及了他的胸腹。
下一秒,便是皮開肉綻血肉橫飛
但這剎那間,成梁卻反倒咧開了嘴角。
“得手了。”
成梁撒了謊,平冶鎮撫司中的法器符箓確實消耗一空,但是上頭撥付的補給抵達的日子不是明天,而是昨天。所以,他可以從容地挑選些小道具,譬如金甲符,然后耍弄點要命的小把戲。
燕行烈誠然老于江湖,但世界上有很多東西,足以讓人失去理智,一頭撞入陷阱。譬如,一個足以讓恨撓穿心肝的名字。
試問,這世上有多少人,比他這個昔日同生共死的袍澤弟兄更加了解燕行烈呢
果不其然
燕行烈的劍鋒距成梁止毫厘之間,一道金光構建的甲胄虛影便忽然浮現。只眨眼的功夫,那金甲虛影便被劍鋒擊碎,但燕行烈這一劍也無功而返,被滑向了空處,徒勞攪碎了一團冷雨。
與之相反。
成梁的劍刃已然咬上了燕行烈的頭顱。
“叮。”
一聲輕響融入風雨,幾乎微不可聽。
成梁瞳孔一縮,瞧得一柄長劍無聲無息自黑暗中刺出,劍尖間不容發抵住重劍劍鍔,只輕輕一點,便讓他苦心孤詣設下的陷阱變作了夢幻泡影。
振翅聲里,上空的夜雀終于穩住了身形,光亮又擴散開來,照出長劍后一席破爛的道袍,以及一雙帶著疲憊卻依舊冷冽的眼睛。
正是李長安。
幾乎與之同時。
隨后的白蓮教馬隊終于跟上,當頭的一名騎士更是繞過了三人,縱馬馳向了羊皮里的白蓮圣女。那人一身艷彩衣裳,卻是那采花賊桑沖要趁機奪人
燕行烈也從狂怒中清醒。
“道長”
李長安微微點頭,大胡子揮劍逼退成梁,便舍他不顧,轉身就沖向了桑沖。
“閃開。”
成梁見著這一幕更是焦急萬分,此番出賣故友,本就是他叛投白蓮教所遞出的投名狀,沒成想卻被道士識破,反倒被將計就計戲耍了一番。當下若是被其他人搶先救下圣女,以后他如何在教中立足
驚怒之下,哪里顧得上對手劍術高超與否,隨手一劍便想將道人逼退。
但他很快發現自己是大錯特錯
那道士手中之劍,哪里是一塊死硬的鋼鐵,分明是條活著的靈蛇,劍尖是蛇吻,劍柄是蛇尾,在空中忽而一顫,抖開了渾身雨水,繞開成梁遞出的笨重劍刃,飛竄來就要咬住他的喉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