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這張普普通通的臉,袁嘯川的憤懣,劉衛東的無奈,活棺材中眾人的凄慘,以及鄒萍決絕的一躍,就恍惚歷歷在目。
道士的手不自覺地探向了腰后,握住了木質的刀柄。
可突然卻袖口一緊。
垂目下去。
原是黃狗咬住了他的衣袖,沖李長安搖了搖頭。
到最后。
除了幾十個g的文件,道士什么也沒到帶走。
一人一狗回到院子,本該就此訣別。
李長安卻就地盤腿坐下,盯著黃犬,問出了久久藏在胸中的問題。
“你是老劉”
黃犬沒有回應,只是伸了個懶腰,趴在了地上。好似一條普普通通的大狗,全然沒有方才成了精的靈性模樣。
可這并未沒有讓道士的目光有絲毫動搖。
因為他方才雖是疑問,實則已在心中篤定。在劉衛東家里,那些血液涂抹不及的地方,顯露出的歪歪扭扭的血痕,分明就是用血液勾勒的符文。
再加上那幾袋子狗肉,現場古怪的布置,以及失去靈性的神像。
再聯想到事前劉衛東的反常行事,事后黃狗的突然轉性,以及方才那一幕幕。
道士已然確定,劉衛東定是以神像中數代積累的香火愿力為代價,在這末法之世強行完成了類似于“造畜”的法術,穿上狗皮化身為犬,潛入仇敵的身邊。
所以,老劉就是黃犬,黃犬就是老劉
然而。
法子固然無懈可擊,但“造畜”這類術法本身卻有一個致命的缺陷。
那就是披上畜生皮毛的人,也會漸漸變作一個畜生,終究徹底同化,不復為人。
先前在采石場聞到的味道,人犬混雜,其中七分是狗三分是人。那時,道士還以為是搏殺時,犬與人的氣味兒混在了一起。但現在看來,那就是披著犬皮的劉衛東本身的氣味兒。
而且,那氣味兒是昨日的殘余。
但現在,就在眼前,李長安以沖龍玉細細辨認,卻只聞到九分是狗一分是人。
“你這身狗皮再穿下去,恐怕徹底脫不下來了吧”
黃犬打了個哈欠,拿后腿撓了撓脖子。
李長安嘆了口氣,繼續說道
“你也瞧見文件夾里的東西了,洪岱海能量再大也是壓不住的。前些日子我認識了兩個叫鐘還素、向繼真的,說是專門管理能人異士的有關部門的成員,要是把這些東西交給他們,說不定能直達中央,下來專案督察組”
黃犬換了姿勢,漫不經心地搖了搖尾巴。
它沒有做出任何的回應。可是沒有回應,本身不就是最堅定的回應么
道士終于停下了絮叨。
他知道劉衛東繼續留下來是為了什么,可是
“值得么”
在明明已能將對方繩之以法的狀況下,為了一腔意氣,放棄重新為人的機會,永遠變成一條狗,做一個畜生。
“真的值得么”
這一問,終于有了回應。
它站了起來,抬頭定定地看著李長安。
眸子里充斥的不再是犬類的純真,而是人性的復雜。
黃犬伸出前爪,不是劉衛東伸出手,歪歪斜斜在地上寫下了三個字。
恨難平
時值風逐云走。
月色灑然,浸滿院中。
良久。
“好。”
李長安如此說道。
不復多言,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