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吃不得。”
她掏出了幾個銅子,遞過來。
“拿去買個餅子吧。”
乞丐咀嚼的動作停了下來。
他看著銅錢,或者說,他死死地盯著那只拿著銅錢的手。
那么白
難么嫩
像是泡好的雞爪,又像是去了毛、焯過水的羊蹄。
喉嚨滾動。
他猛地逮住了這只“羊蹄”。
“我干了什么”
“我干了什么”
“我干了什么”
一間破棄宅院,陰暗的房間里,乞丐揪扯著頭發反復地問自己。
漸漸的。
他抱著身子,縮在角落,竟是嗚咽著哭泣起來。
他固然是乞丐,固然沒有自尊可言,但卻是個缺淚少血的混球。
在自己慘淡而乏善可稱的半生中,如此痛哭不過兩次。
第一次是為還賭債,抵賣了祖產,氣死了父母。
第二次還是為了賭債,發賣了不離不棄的妻子。
而這一次。
他哭得如此凄切,好似把腹中的饑餓,混著心肝脾肺腎,一同從眼眶里擠出去。
只因他莫名覺得,這次將要失去的,好似比前兩次都多、都重要,那是某些身而為人該有的東西。
就這么蜷縮著,嗚咽著,混混沌沌著。
冷不丁的。
屋外隱隱傳來
“他娘的,這破地兒忒多的蟲子趕緊逮了那廝,回去交差。”
“你可瞧見他確實還在”
“瞧得清楚,那爛賭鬼剛才還在屋里發瘟嘞。”
爛賭鬼
乞丐一個激靈。
事發啦
這么快官府就找上門了
他顧不得掉貓尿子,利索地翻身起來,熟門熟路摸索到墻角,掀開堆疊的亂草,露出一個狗洞。
門外腳步聲漸漸逼近。
他不敢停留,撅起屁股就鉆了進去。
可是,剛放了個腦袋,頭皮上便是一緊,竟是被人揪著頭發,生生給拽了出去。
到了外頭,定眼一瞧。
一條漢子袒著花臂膀,戲謔地看著自個兒。
娘咧
乞丐從腳趾抖到了心尖兒。
“花閻羅”張通
“你個爛泥鬼,爺爺找你,你還敢跑”
張通拽著乞丐的頭發,就像拎著蘿卜纓子,隨手抖弄著,心里暗自得意。
可笑那李道人還想吃獨食,殊不知兄弟幾個的眼線時刻都盯著咧。那邊衙門沒行動,自個兒這邊就得了消息。
就是不曉得其他幾個人,怎的也知了音信,跑來要分一杯羹。
不過么。
這瀟水城的城狐社鼠、暗渠偏巷,有哪個比他張通更清楚
這不,拔了頭籌不是
他正尋思這功勞怎么也得值個二三十兩銀子。
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