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人最是惡毒。”
“不肯奉他為尊,就讓人家犬不寧。不肯供他驅使,便令其神形俱滅。至于剝皮抽筋作法寶,剜肉取丹制丹藥,罄竹難書,萬靈咒罵。”
胖道士化作爛泥沉入地面,人群一陣喧囂,打對面又走來一個道士,他笑容和善,手里揣著一摞項圈,逢人就往人脖子上扣,人們很畏懼他,恭恭敬敬不敢反抗。
忽而有漢子面露抗拒,道士就一下變了臉,成了青面獠牙,一把攥住漢子,拎到街邊屠攤,倒掛在鐵鉤上,將其剝皮抽筋、開膛破肚。
“道人最是傲慢。”
“叱仙呵佛如奴仆,呼神招鬼如狗走,蔑凡人為螻蟻,視妖魔為牲畜。”
屠宰攤如夢幻泡影消失不見,街面震動,隆起一面高臺。
臺上背對兩人端坐著一個老道士,身邊環繞著許多奇形怪狀的妖怪,全都乞首搖尾,狀若豬狗。
老道士把妖怪們挨個牽到身邊,擺弄幾下,而后拋下高臺,就地一滾,一個個便幻化成人的模樣。
李長安平湖一樣的眸光一動。
概因那些人的模樣十分熟悉,薄子瑜、馮翀、鄭通、張家兄弟、邢捕頭夫妻音容笑貌一般無二。
臺上老道士又轉過臉來,白發蒼蒼,飽經風霜,于枚不,是俞梅。
旁邊的虞眉呼吸當即有些急促,李長安按住她的肩膀,讓她稍安勿躁。
而那聲音逐漸高亢尖利,帶著癲狂繼續響起。
“為一己之私欲,惑弄萬靈聚為城邑,變妖為人,逆亂天理倫常”
隨著話聲。
臺上的“俞梅”忽而大笑起來,連人皮帶道袍一把扯下,化作一個冒著滾滾黑煙的巨大妖魔。
整條街也頓時化作一片火海,人們驚惶逃竄。
那些熟悉的面孔,薄子瑜、邢捕頭、馮翀乃至于小阿梅,都奔赴法界之前,帶著恐懼與希冀,向著李長安伸出了求救之手。
“李道長,救救我。”
李長安抬起目光,一一掃過這些熟悉的臉,最終,落在小阿梅淚光瀲滟的眸子里。
良久。
邁步上前。
一劍刺入阿梅的胸膛,讓她小小的身體像一個破爛的布娃娃掛在劍上。
李長安又突兀探出手去,扣住“阿梅”的脖子,往里一扯。
“滋滋。”
“阿梅”的臉皮剛挨上法界光幕,就似皮肉丟進了燒紅的鐵鍋,煎出血水、油脂和焦臭。
待全然進了法界里,已經變作猿猴樣生著長長鳥爪的怪物,渾身沒一處好皮。
法界外。
火海還在沸騰,人群也依舊哄鬧。
但“薄子瑜”們卻已收起了那副惶恐之色,面無表情,圍立在法界周遭。
法界內。
李長安隨手把尸體丟下。
在胸口擦著手上的血污,目光是一如既往的平靜。
“你說這些廢話,跟我今天要宰了你,又有什么關系呢”
話音方落。
虞眉雙手結印突兀往地上一摁。
頓有無形之波擴散開去。
街道、大火、妖魔、人群眼前的畫面頓如平湖吹皺,再如鏡片破裂,最后如烈日下的薄冰徹底消融,暴露出幻術之下的真實。
尸體。
半人半妖的、完全化出原形的、大概完整的、辨不清形狀的。
在腳下、在屋脊、在河面
入目所見。
密密麻麻的尸體鋪遍了城市每一個角落。
而在這片尸山血海上,幾只慘白妖傀呆頭呆腦擋在前頭,它們身后百十步,一座尸體碼成的小丘上,幻蝶才露出詫異之色。
道士已然戟指向前。
“去”
凜凜紅光暴起。
流星趕月,直趨幻蝶。
來勢太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