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有人起哄“你說的是張飛吧。”
店家嘿嘿擺手“風聞,風聞。”
他繼續說
“小老兒聽人說,那廣明原本也是打北邊逃難過來的,沒有寺廟收留,又不會種田,不肯做工,便仗著氣力當了賊人,因覺得對不起佛祖,每次搶劫,都作道人打扮”
這邊,店家越說越來勁兒;那邊,客人們的神情卻越聽越微妙。目光不由自主往道士這頭打轉。
作道人打扮的和尚,豈不就是
“啊”
一聲尖利慘叫突兀響起。
眾人嚇了一跳,忙慌瞧去。
但見挨著門口的地兒,熊孩子中的一個,不知什么時候溜到了大驢旁邊,眼下癱坐在地上,恐懼的目光直勾勾對準了大驢。
這就奇怪了。
這頭驢誠然大得出奇,但又有什么值得恐懼的呢
有人好奇想要看個究竟;有人性急,準備開罵了。可都沒想到,那驢面對眾人目光集火,竟然如人一般遞出個不屑眼神,轉過身去,伸頭要去嚼門上竹簾。
而驢背上的布囊本來包裹嚴實,現在卻不知被哪個手賤拆開,隨著驢兒的動作,一個圓滾滾的事物掉出來滾落在地。
眾人定睛一看。
是個人頭。
嘩
鄉下漢子們從座位上一躍而起,滿臉驚悚,抓緊了行禮中的工具;士子們驚惶之下打翻了桌凳,碗碟摔碎一地;兩個貨郎鎮定一些,卻都悄悄抓住了藏在貨箱里的尖刀;母親短暫的震驚后,嘶嚎著要沖過來,卻被丈夫死死抱住
滿場亂做一團。
道人終于睜開眼,瞧著眾人動靜,似乎覺得很有趣兒,看了好一陣,哈哈一笑。
“莫慌,莫怕。”
他利索起身,在母親哀求的目光中,把熊孩子從地上拎起來,見小娃子嚇丟了魂兒似的,動也不動,抬手給娃屁股一個大巴掌。
“去。”
熊孩子抖擻兩下,立馬哇哇大哭,連滾帶爬躥回母親懷抱,埋頭嗚咽。
道士這才施施然撿起人頭,把人頭光溜溜的腦門展示給眾人。
“他就是你們方才說的賊和尚瘟道人廣明。”
說罷,他把人頭塞回包裹。
“我這包裹里裝的也不是其他,他手下那二當家、三當家什么的,唔貧道也忘了都叫什么名號。總之,窟窿嶺上十三個頭上有懸賞的盜匪都在這驢背上了”
道人說的是真是假,沒人知道。
即便是真的,與這么一位兇人同處一間屋檐下,也夠叫人心驚膽戰的。
屋外,雨差不多停了,眾人匆匆附和幾句,收拾東西便要敬而遠之。
只可憐了店主人,沒得跑,只好勉強應付著
“小老兒有眼不識泰山,竟不認得道爺原是位除暴安良的大俠。”
“當不得。手頭緊,賺些盤纏而已。”
店主人笑呵呵又恭維幾句,忽而面露疑惑
“只不過,小老兒記得窟窿嶺歸山北的和州管,懸賞的是和州官府,領賞也該在和州。可到我這茶棚已是山南宣州所轄地界,道長恐怕走反了方向。”
“沒反。只因貧道順路還接了一趟買賣。”
“不知哪個流年不利,竟入了道爺法眼。”
“巧了。”
道士收起笑臉。
“就在這茶棚當中。”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