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腌臜鬼驢球”
阮十七第一次罵出了聲,憤憤扭頭,卻沒發現,房梁上原本用繩子掛著一支火腿,方才摔門的一下將繩子一頭震松,那只大火腿于是呼嘯著甩了下來。
當他察覺腦后生出惡風,已然來不及躲閃了。
千鈞一發之間。
李長安迅疾出手,拽住他胳膊,往旁一拉,火腿于是從他身邊呼嘯而過,最終砸在墻上,留下一個小坑。
阮十七呆呆佇立,不由摸著后腦,久久不曾回神。
直到李長安拍了拍他的肩膀。
“走吧,該回去了。”
剛出了阮家大門。
那阮延庭就急吼吼冒了出來,顯然已經等候多時。
他一把抓住李長安的衣袖。
“法師可已降服了那宅神我等今晚能搬回家住啦”
好家伙。
他對李長安的信心比李長安自個兒都足。
可不料。
“難纏,難纏,我道行淺薄,恐怕無能為力。”
說罷,李長安唉聲嘆氣抬腳就走,留下阮延庭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旁人勸慰了幾聲,才失魂落魄跟上來。
直到拐過街角。
李長安突然返身。
阮延庭吃了一驚“法師”
“噓莫讓鬼神聽著。”
道士小聲說。
“難纏歸難纏,但我也不是全然沒有辦法。只不過,還得再破費一二。”
阮延庭頓時“領會”。
臉色變換稍許,一咬牙“法師也知我家初來乍到,需要打點的地方不少,實在是錢不趁手,四不五百兩如何”
道士搖頭失笑。
“又不是要買龍肝鳳髓,哪里需得著這么多錢”
李長安略作解釋,阮延庭才明白過來,原來不是要加錢,而是讓自家準備一大桌子酒菜,菜不需多稀罕,大魚大肉即可,酒則一定要是好酒,且要足量、夠烈。
阮家照著吩咐去準備,李長安又要來了黃紙朱砂,繪制成一張張黃符,讓阮家挑幾個手巧的女人,把符紙都折成紙青蛙。
等到酒菜買好,紙青蛙已經疊好了一臉盆。
再將買來的好酒一壇壇挨著臉盆擺好,隨手掐個火訣,將滿盆折紙點燃。
燒得差不多了。
李長安對著裊裊上升的青煙緩緩呵出一口氣,但見煙柱頓如拉面師傅手里的面條,扭成一個個小小的煙團四下飄散。
輕飄飄軟乎乎的煙團子,在空中晃了晃,轉眼竟化作一只只青蛙模樣,“呱呱”歡唱著躍入酒壇融入酒中不見。
臨近中午,城內早早熱鬧起來。
即便是阮家大門前這條街面,也是半點兒不見冷清,過往的行人、叫賣的商販,人來人往,絡繹不絕。
甚至有個賣糖人的,把家伙事就擺在阮家大門邊上,一群小人兒圍著看稀奇,家長們就在旁笑瞇瞇閑聊,一點兒不慌張。
他們不知道阮家鬧鬼
當然不是。
阮家這點兒倒霉事早就哄傳全城了。
你看家長們時不時拿眼神往墻里瞟,就曉得他們對“鬧鬼”是了然于胸的。
之所以如此,原因簡單。
崇鬼雖有它的害處,但也有它的好處。
至少余杭城里的人們十分篤定,只要言行合乎陰陽間的規矩,那么薄薄一道院墻就是天塹,墻內的鬼神們再兇再惡,也決計傷害不了墻外的自己。
然而。
街面上突兀一頓喧嘩。
人們訝然瞧去,但見街角烏泱泱冒出幾十條漢子,個個提著黃布裹頭的長棍,氣勢洶洶直奔阮家大門而來。
領頭的“和尚”面生,但后頭跟著的漢子們,大伙兒卻眼熟得緊,不就是阮家那些個倒霉蛋兒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