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他們手里棍頭,哪里是裹的黃布,分明是符紙
瞧架勢,是要和霸占宅子的鬼神們火并一場
嚯這可就不合規矩了。
人們頓時嘩啦啦散開,又烏泱泱圍攏,熟練地保持住一個恰當的適合吃瓜的距離。
李長安也沒趕人的意思,由看客們隨意圍觀,自個兒到了大門前,把耳朵貼上去,擺出頗不雅觀的偷聽模樣。
道士如今鼻子雖不靈了,但換來耳聰目明。
隔著大門,清楚地聽得,本該因“鬧鬼”而死寂的阮家大院里,竟傳出亂糟糟的歡笑聲、叫嚷聲、劃拳聲果然一群酒鬼
道士回頭囑咐阮家眾人。
“待會兒隨我進門,別管他三七二十一,聽著哪里有蛙叫,就拿棍子往哪里打”
“都明白了么”
眾人紛紛應聲,李長安便不再耽擱,一腳踹開大門,領著一幫漢子兇神惡煞殺進院子。
阮十七混在人群里。
此刻的心情猶如腳下的步子,凌亂又復雜最里頭是團燒得熾紅的火,火外面裹著層薄薄的希冀,希冀外頭覆著厚厚的慌張那可是鬼神啊凡人如何能冒犯呢
可他只是個不受待見的庶生子,哪里又能違背家族的意思
他只能抱著忐忑,隨著那法師,一頭撞進院子。
而進去第一眼,就讓他心里一個咯噔。
但見庭院中央擺著一大桌子酒菜,桌邊又圍著一圈灰黑色的、形狀隱約似人的影子。
那些影子似乎被闖進的漢子嚇了一跳,短暫的沉默后,突兀化作一團團灰氣四下亂躥。
漢子們頓時被灰氣沖得四下散開。
阮十七自不例外,他戰戰兢兢躲在角落的屋檐下,慌張回望,那些灰色已然沒入庭院各處不見。
霎時間,庭院似又恢復了一貫的冷寂,只有那桌狼藉的酒菜述說著短暫的喧鬧。
然而。
這冷寂也是短暫的。
很快,院子里突然刮起陣陣怪風,枯枝敗葉灰燼塵土盡數隨風盤旋而起,遮天蔽日,頓時教院子里晦暗如同黃昏。
古樹抖動枝條張牙舞爪,奇石晃動身軀發出怪笑,門窗不住來回拍打,瓦片在屋頂“簌簌”作響一片恐怖異相里。
“大膽凡人”
阮十七驚恐地聽見,宅神的厲呵在風中回蕩。
“膽敢破壞祭禮,欺辱鬼神,定要爾等呱。”
欸
阮十七懷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出了什么問題。
呱呱呱呱此起彼伏的蛙叫便在院子各處響起。
正懵逼時。
“還不動手”
他頓時打了個激靈,腦中浮現出李長安在門外的囑咐聽著蛙叫就打
而恰好,自個兒斜上方的屋檐處正好響著蛙鳴。
下意識的,他便將長棍捅了上去。
“哎喲”
一聲痛呼。
頓有一道形狀似人的灰影掉下來,摔在腳邊。
阮十七還在恍惚沒回神,那灰影已然破口大罵起來。
“嘶痛煞我也阮十七你這狗才婊子生的野種爺爺要把”
話沒罵完。
阮十七已經通紅著雙眼,奮力砸下棍頭。
有了榜樣,接下來的發展便水到渠成。
當人們發現神秘的鬼神顯出了形狀,發現他們也會喊痛也會受傷,往日里被折騰的記憶一一浮出腦海,自然“怒自心底起,惡向膽邊生”。
李長安很快發現,已經沒自己什么事兒了。
他樂見其成,在酒席挑了些沒被“宅神”們霍霍吃食,也不嫌沾了塵土,甩開腮幫子祭起五臟廟。
從昨到今,他就吸了一碗冷飯,早就餓得前胸貼后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