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要用一好心肝換一壞心肝,可不怪悚么
“不可”
盧醫官當場拍了桌子。
“豈可為活一人,而殺一人”
李長安也要贊同,可轉眼一想,以黃尾的性格,哪里會主動說這種得罪人的話。略一思索,頓時了然。
“倒也未嘗不可。”
在老醫官發作前,李長安趕緊于他解釋,老頭臉色也漸漸放緩,最后撫須一嘆。
“也罷,也罷。醫者父母心,哪兒看著小娃娃活活痛死”
他起身道了“稍候”,風風火火離開,不多時,又風風火火回來,手里多了一個竹箱。
打開來。
盡是油布裹好的三棱針、平刃刀、月刃刀、剪子、鑷子、管子、鋸子、斧子等工具。
“老夫少時便已通讀諸病源候論、劉涓子鬼遺方、瘍科證治準繩、外科正宗等名家醫書,壯時更是在軍中效力,見慣了諸般瘡癰、金創。要說施針用藥,比城中國手或許不及;但要論斷肢刮腐、開腹接腸,他人卻拍馬難及”
“咦”黃尾熟練擺出震驚,“不想小小富貴坊,竟藏著一位世間少有的外科圣手么”
老頭坦然受之,旋即又神情一黯。
“卻有一點。”
“醫官但說。”
他手拂過竹箱,工具依舊銳利,可箱子已多積灰塵。
“我老了。”
阿枳沐浴著晚霞。
虛幻的小臉漸漸凝實,腳下也慢慢長出影子。
不多久,便“活”了過來。
魂魄沃光而生肉。
不管看多少遍,李長安都會為這錢唐獨有的陰陽變化之奇妙贊嘆不已。
更別說阿枳了。
小姑娘試圖去踩自個兒的影子。
歡快得很。
“娘親,瞧,我又有影子啦”
陶娘子慈笑點頭,目光卻透著擔憂,望著李長安。
道士點點頭,以法術渙散阿枳的神識,將她送入房中。
臨時布置的手術室里。
何五妹抓著“手術刀”,僵立在“手術臺”旁,嘴里念念有詞。
李長安把阿枳搬上臺,附耳一聽。
“凡始縫其瘡,名有縱橫,雞舌隔角,橫不想當,縫亦有法,當次陰陽,上下逆順,急緩向望。”
啥瘡
李長安快步到充作手術指導的盧醫官身旁,小聲問他
“不是說五娘已盡得你的真傳了么”
“小子勿憂。五娘于醫道頗有天資,雖是女兒身,斬骨鋸肢稍顯氣力不足,但手巧而穩,剝筋膜刮腐毒已青出于藍。”
“她以前做過手術”
“宰過雞鴨,偶爾刨幾尾活魚。”
“什么”
“噓。”
李長安無奈得很,但事已至此,還有什么辦法總不能去找個理發師或殺豬匠來吧,何五妹已是最好的選擇。
他只好持符守在一旁,隨時準備出手。
好在,何五妹確實如盧醫官所言,很有天分。
幾個深呼吸之后,整個人便已全神貫注,下刀精準而又利落。
魂體畢竟不是真正的血肉之軀,切開肌膚后,不見血肉淋漓,只見肌理畢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