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說歹說,覃十三就是不肯。
黃尾與李長安沒法子,只好請出了許二娘。
她一上來,多的話不說,只把銀裸子從袖里掏出來。
一錠,兩錠,三錠
覃十三看直了眼,不自覺伸出手去,可沒待挨著,被蟄了似的猛縮回去,把腦袋搖成了撥浪鼓。
“不成,不成,不成法身都給送去飛來山啦,他們皮眼子小得很,再去招惹,非得玩兒死俺不可”
黃尾見他油鹽不進,眼珠一轉,把他拉到一邊,捋起袖子,露出腕上刺青。
覃十三驚訝“你這滑頭老鬼也中招啦”
“非但是我,還有那位道長。”黃尾指了指李長安,“以及沒在這兒的十幾個兄弟,都接到了貼子。你這次若幫了我,趕明兒,咱們十幾個的賀壽錢都交給你解送于窟窿城,如何”
覃十三一時猶疑。
黃尾幽幽道“鬼王座下可不好廝混。”
覃十三終于嘆了一聲。
在錢唐,鬼都得為錢打轉,何況于人。
他取了杯冷茶漱了口,坐回來,臉上堆起笑。
“這位娘子,你的事俺應下了,但事先說好,俺也是冒了風險,所以無論法事成不成,錢是一分不可少。”
許二娘這段時間以來,處處碰壁,眼見著有了稻草可抓,哪里會反駁。
重重點頭。
覃十三舒了口氣,笑容算是真摯了幾分。
“俺這法事也沒那沐浴齋戒的講究,只需尋個無人的海灘,貢上父母雙方精血或者近來的貼身物件即可。”
李長安心里一咯噔。
完了,許二娘的丈夫都死了十幾年啦。
豈料。
許二娘不假思索。
“好。”
城外偏僻海灘。
素波沒過白沙,淺淺漲落。
一只皮靴突兀踩入。
覃十三抓著一只公雞,割開喉嚨,仰頭滿飲,念念有詞,然后一口將雞血噴入海中。
隨后。
揮舞著兩把鈴刀,且唱且跳,回到了岸上法臺之旁。
法臺前立著一個紙人,額頭寫著許二娘兒子的大名。
左右手又各自牽著另外的紙人,右手的穿著許二娘平日衣裙,左手的帶著一枚品相精良的大食金幣。
許二娘便在法臺下方,既期待又忐忑。
黃尾悄悄挪到李長安身旁,低聲問“這法事能成么”
道士平靜回他“你找的巫師,我如何知曉”
“不是怕這廝怕事。”黃尾惴惴不安,“弄了個假把式糊弄咱們么”
“不必擔心。”
李長安搖頭,指向海面。
“龍子已經來了。”
雞血在水中無聲渲開,將大片海面染成粉紅。
粉紅里又浮出許多被啃食過的魚蝦尸體,被海浪推上岸,堆積成海水與陸地的分界線,散發出濃濃的惡臭。
覃十三猛地轉身,戟指海面,血滴隨著大喝噴濺
“流離孤魂,還不速速歸來”
頓見海岸不遠處忽見涌泉,隨著大量淤泥翻滾而出,一個人形自淤泥中站立起來。
那是一個少年人,站在沒腰的海水里,面容蒼白,渾身濕漉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