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那首獻蟠桃。
繼而,又一隊一模一樣的車馬開到樓前。
接著,鼓吹聲不斷,車轍轉動聲不歇,第三隊,第四隊,第五隊
不多時。
整整八隊車馬將街面擠了個滿滿當當。
與之同時。
更多的車馬出沒于茫茫黃霧中。
或是拜訪某富貴人家,在墻后老幼婦孺壓抑的哭聲中,迎接到面如死灰的乘客。
或是停駐于明明無人看顧,卻酒肉香氣溢出的酒肆,抬出一具新鮮尸首。
或是在某座寺廟前,被面色陰沉的護法神們攔住去路。
范梁僵坐車內。
面皮一時漲得通紅,一時木得煞白。
正如他的心底,激動、期盼、忐忑、恐懼種種心緒交織一如冷水打翻了油鍋,炸得滿心繚亂。
他不是尋常被強邀而來“賓客”,他并未接到“千金貼”,他是自己主動早上鬼王宴。
為了從別人手中換來“千金貼”,他還花費了不少銀錢與心思。好在,窟窿城只認帖子不認人,叫他的付出不至落空。
至于。
坊間閑言碎語中風傳自己患了失心瘋。
重金請來的巫師嗤笑自己是世上一等一的賭徒。
妻子請來和尚道士驅邪無果,暗里與娘家勾搭,準備搶占遺產。
給自己“千金貼”的同行,第一天磕了頭,第二天便摩拳擦掌只等自己完蛋后來搶生意。
這些他都知道,知道得一清二楚
但他還知道,如果得知的內幕消息是真的,自己的壽禮一定能夠取悅鬼王,從而獲得一單前所未有的大生意,成為整個行業的魁首人物。
若消息是假的呵,人為財死,有何不妥
心思變幻間。
“客人,咱們到了。”
甜膩的呼喚自車外響起。
他打了個抖擻,摟緊了懷中禮匣,強捺著恐懼下車。
車外霧氣茫茫。
難辨身在何方。
只見得前方有著一個大如門洞的溝渠入口,黑暗幽深,仿佛某種怪物張開的食道,正呵出濕冷帶著些微腐臭的風。
范梁不自覺又打了個抖擻。
抖擻之后。
他驚詫發覺,來時的鼓吹、車馬竟霎時消失無蹤,只余下一只引路鬼站在洞口前,托著怪異的笑臉。
旁邊還有個身形頗為高大的男子,穿著寒酸的衣裳,腳下竟只一雙草鞋,帶著一方木盒興許裝著價值千金的寶物隨意摟在臂彎。
奇怪
來時,一路同行的不是有許多車馬么怎么除了自己,只有一位賓客
無暇多想。
那引路鬼已催促著進入洞口。
或者說。
墜入窟窿城。
暗渠內便生青苔,腳下濕滑。
范梁很快發現,自個兒納了數層皮底的靴子還不如草鞋好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