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了城隍府,哪里去請人為萬年公醮祭?”
會社好漢們輕身尚義,重壓在身,一股子狠勁兒上來,反倒昂揚。
曲定春徐徐飲酒,笑道:“我曲大發達了,祖墳冒青煙,成了堂堂陰司大神枷鎖將軍,城隍府若是倒了,叫我回去繼續作個街頭潑皮,呵,不若死了痛快!”
身后好漢紛紛大笑附和。
抱一身邊簇擁著許多流落錢塘的法脈傳人,人雜心思也雜,但訴求都相似。
老法師指著身邊的楊歡、姚羽。
“楊居士是家傳的法脈,一路輾轉錢塘,家里已是老的老、小的小,留他一人苦苦支撐。”
“姚道友更是獨苗一個。”
“老道又何嘗不是呢?有幾個徒弟都不爭氣,只能靠我賣賣老臉。”他嘆了一口氣,“若不能建壇立廟,奉養神靈,召攝兵馬,法脈遲早衰落散去,怕是無顏面見祖師。”
“可十三家……”他搖了搖頭,又拱手道,“唯有城隍府能遂我等心愿。”
場中大伙一一表明心跡,熬過了窟窿城,哪個不是心智堅毅之輩,怎會懼怕那還摸不著影子的威脅,眼下都愿同舟共濟。
甚至有人玩笑,十三家好歹是正兒八經的和尚道士,又不是那兇神惡鬼,縱使最后輸了,還能把大伙兒捉去吃了不成。
最后,輪到了鏡河。
她沉吟了好一陣,就當大伙兒以為她要隨無塵腳步離開時,緩緩開口:
“世人都說錢塘六十四寺觀同氣連枝,好比一條龍,十三家是龍頭、龍角、龍眼,其余五十一家是那身、爪、尾、鱗,共同盤山鎮海,庇護錢塘繁榮昌盛。要我說,同是千年流傳下來的寺觀,憑啥十三家是頭,我玄女廟就得是尾?”
場中齊齊笑呼:功曹好志氣!
那明日棲霞山還去不去?
自打鏡河重回玄女廟后,主持老邁漸不理事,廟里事務已由她一言決斷,否則哪兒能借出神劍?
“去!當然要去!”
“若不去,旁人還以為我鏡河膽怯心虛。”
她笑得豪邁。
“再說,若不去,哪兒能知道十三家打的什么主意?”
……
鬼王伏法后第七日。
各方名流齊聚棲霞山,熱熱鬧鬧浩浩蕩蕩,仿佛又到了什么良時佳節。
可在城隍府這邊。
大伙兒已悄悄把婦孺、家小安排在城外以防萬一,又囑咐師公們離開神祠,解下麻衣,暫時不要露面,各路兵馬也收縮到幾個能通過地下溝渠互相支援的關鍵據點。
城隍府已像個刺猬一樣蜷縮著立起毛刺,即便對手是老虎,也要扎它一嘴刺!
就這么到了傍晚。
踏著晚鐘,賓客們辭別了棲霞山,鏡河也隨之歸來。
大伙兒原以為她帶回來的會是一紙戰書,不料,卻是滿臉古怪。
“賓客們到了棲霞山,開了宴,吃了席,便見得十三位祖師一齊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