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頭貼,說實話,禪院甚爾對這東西并不太陌生。
在他的那個時代,才被發明出來不久的大頭貼機器正還流行著,隨便去商場走都能看見景山娜娜這個年紀的男生女生鉆進機器里拍照,不過他也沒想到,二十年后人都有可以隨時拍照的手機了,這種沒意思的東西居然還沒被淘汰。
不過比起00年代,現在的大頭貼機器并不再需要人鉆進去了,景山娜娜帶他來的是二十四小時無人看守的大頭貼館,一進去是兩面幾乎占了整面墻的鏡子,鏡子則面前則擺著頭飾發飾和裝飾用的夸張眼鏡。
東西很多,琳瑯滿目。
景山娜娜早就是這里的常客,輕車熟路地在架子上選了個兔耳發箍,戴上后對著鏡子照了照卻覺得不襯她今天穿的深色格子連衣裙,便又換了一個黑色貓耳發箍,然而左看右看還是覺得不對,又把它摘下來,拿了個惡魔尖角形狀的發箍。
紅色的發箍與她的眼睛正好相稱。
挑剔的少女終于滿意,拍拍手就要離開這里,然而,她的視線卻正好又掃到了剛剛被她選中又丟棄的貓耳發箍上,她凝視了它一小會兒,又回過頭看向了站在一旁靠著墻雙手抱臂,百無聊賴盯著鏡子放空的黑發男人,不自禁地將那貓耳發箍藏在身后,腳步輕快,幾乎算是連蹦帶跳地湊到禪院甚爾面前,伸手拽拽他的袖子,用軟綿綿的語氣叫他“甚爾”
“嗯”比她高了快一個頭的黑發男人用氣音應了一聲,略略直起身,轉動眼珠向下看她。
大頭貼店里燈亮的驚人,把景山娜娜的臉照的很白,她緋紅色的眼眸一如既往亮的驚人,出門前很仔細夾過的睫毛向上微微翹起,在眼瞼的周圍,禪院甚爾可以很清楚地看見那些細小的亮片反射著細細的光,而此刻打扮精巧地少女在對他笑,又拽了他袖子一下,說“你彎一下腰好不好”
那雙在光線照耀下顯得比平日淺淡,剔透的綠色的眼睛凝望了她一小會兒,不久,大約只是一兩個呼吸,景山娜娜并不為此感到緊張,也做好他拒絕之后再說些什么的打算,然而黑發男人什么也沒說,只是垂下眼瞼,朝她彎下了一點腰。
是正好的高度,讓景山娜娜稍微踮起一點腳尖就可以為他戴上發箍。
“我還以為甚爾沒看見呢。”
少女這么說著,將發箍戴在他頭上后,便向后退了兩步。
她柔順的,蓬松的金色長發隨著她的動作在身后輕晃,像是流動的黃金一般,然而景山娜娜終究只是空有一頭長發而并沒有黃金,如同她像寶石卻終究不是寶石的眼睛,是虛假的昂貴,這普通的,只是皮囊稍微出色的少女此刻正為讓他戴上發箍而得意,又像是惡作劇得逞似的打量他,即便她知道能戴上發箍,只是因為禪院甚爾本人并不抗拒。
因為他覺得無所謂。
并不在乎,所以怎樣都可以,
黑發男人睨了她一眼,并不回應她聽上去有點蠢的感嘆,但大約是今天心情還算不錯的緣故,他邁步,朝里側走,走近她的時候甚至好心情地抬手輕輕彈了一下少女頭上發箍的惡魔尖角,漫不經心地開口問她“要拍了嗎”
這么說著,耐心實在不算多的他已經要掀開某一間照相屋前的簾子進去了。
然而景山娜娜卻還沒準備好。
“等一下,我卷一下劉海”這么說著的少女,下意識地,在甚爾將要進到里間之前拉住了他的手,依舊沒能完全握住他的手掌,只扣住了他幾個手指,然而這一次卻比上一次要用力,在握住他手的同時,她就已經拽著他往一旁放卷發棒的桌邊走去了。
禪院甚爾其實并不太能理解這個年紀的女生對這點細枝末節的東西的追求,因為他分明記得在出門之前景山娜娜也在衛生間里鼓搗了半天她的劉海,而今在她額前的那幾搓金毛雖然不如那時蓬松,卻也遠沒到塌下去的地步。
但即便不理解,當過小白臉的他也知道不該在這時候說惹人煩的話,因而體貼地選擇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