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路她掀開車簾打量了好幾回,確認裴鉞早早離了行宮,心里撲騰撲騰的心方才緩下來。
今后還怎么見他
這一回去,父女倆神色各異,舒瀾風春風得意,舒筠則神色懨懨,瞧著像是有心事,蘇氏按下不表,待夜里女兒回了房,丈夫洗好上榻時,她便偎在丈夫懷里開始打聽,
“筠兒怎么回事我瞧她模樣兒不太對勁”
舒瀾風還沉浸在成了儒學宗子半個老師的喜悅中,扭頭問,“怎么不對勁了她不是挺好的”
“你別多想,那丫頭傻人有傻福,在西山行宮竟然住進了琉安宮,泡了半旬溫湯,你看她那氣色,不知多好,人人見了都羨慕我養了個好女兒。”
蘇氏笑道,“我不是覺得她模樣不好,我是說她有心事。”
舒瀾風一愣,與妻子對視一眼,夫妻倆自來十分有默契,很快就明悟過來,舒瀾風扶頜尋思,
“倒也沒發現旁的,最多就是那日選拔哦,我想起來了,”舒瀾風開始口若懸河稱贊起那岳州來的士子,
“他名喚陳文舟,得選太傅關門弟子后,猶然不忘了我提攜之恩,過來與我行禮,恰恰撞上了筠兒,他當時還問了我,想是女兒在比試也見識過他的才學,莫非女兒這是慕艾之心”
蘇氏失笑,“大約是了。”
年輕的姑娘們聚在一處,議論的不是衣裳首飾便是哪家兒郎俊俏,她少時不也是如此,蘇氏并不惱,反而問道,“那陳公子當真問了我家筠兒”
舒瀾風捋著胡須擺出老丈人的沉穩,“這孩子倒是穩重,只問了一句這是老師的掌上明珠,其余也沒多說,不過我瞧著他有幾分心思。我女兒生得花容月貌,百家來求不是很尋常么”
蘇氏見不得他如此擺譜,嗔道,“你別忘了前車之鑒。”
舒瀾風笑容一僵,被澆了一盆冷水,先是有些失落,旋即臉色鄭重,
“放心,我不會再輕易允婚。”
蘇氏嘆道,“你別怪我掃你的興,女兒如同退了兩回親,難保對方不以此看低女兒,咱們不可不慎重,依我看,這儒學宗子未來當是宗師人物,咱們高攀不起。”
事實上陳文舟出身只是尋常,舒家門楣配他是綽綽有余,只是蘇氏心有余悸,不愿再攀扯過于優秀或家世優渥的男子,只愿女兒嫁個尋常人家,過安穩日子。
舒瀾風也沒立即答應,“八字還沒一撇,再說吧。”
日子一冷,蘇氏便不愛出門,哪怕是院門也不敢出,那冷風只消往她身上吹上一口,她便覺頭額發脹,咳嗽不止。
舒筠一大早過來伺候她,見她又開始咳了起來,急道,
“爹爹送回的藥丸您吃了嗎”
蘇氏疲憊地靠在軟塌,面色和軟,“吃了,藥丸極好,這兩日精神氣兒比先前好,胃口也有改善,一日一丸還剩三顆,吃完又去哪里買”
先前舒瀾風沒與她說清楚緣故,蘇氏當時也沒放在心上,如今用了藥丸效果顯著,自然記掛在心。
舒筠面色頓時生了幾分羞赧,支吾道,“您只管吃,我再尋幼君姐姐想法子。”
蘇氏一聽便知是轉了幾道人情,連忙搖頭,“罷了,我這病是根子壞了,吃再多藥丸也無濟于事,若叫你為了這事去求人,那我寧愿不吃。”
舒筠一怔,心里暗藏的酸楚慢慢涌現,她著實不想去求人,要知道她一旦邁開那一步,意味著她沒了回頭路,舒筠深一腳淺一腳回了屋子,托腮坐在窗下出神。
已是九月下旬,院子里楓葉紅透,桂樹猶青,各色枝椏層層疊疊挨在一處,也不失為一處好秋景。
舒筠心里顧慮重重,放任母親不管,她寢食難安,可若拿著令牌去求裴鉞,她骨子里的傲氣不允許,大抵還沒有辦法把他當做良人,沒法心安理得去讓他幫忙,又或者羞于與人為妾,要她用這種卑微乞求的方式去換來好處,她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