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暥撥開帳幕,一股掀天的膻腥味撲面而來,他趕緊偏開頭,猛吸了一口帳外的寒氣,才勉強適應了,側身閃進了營帳。
大帳中央支著一口大鍋,正煮著羊湯,地面鋪著整張獸皮,四周依次有八張胡桌,胡桌上有酒壺和短刀,盤子里放著半生不熟的肉,正滋溜溜冒著血水。
最里面還有一張長榻,榻上堆著獸皮,上方還懸著一個白森森碩大的牛頭骨。
蕭暥腦子里蹦出幾個字茹毛飲血。
機不可失,他迅速從袖子里取出磨成粉末的泡竹葉,兌進了胡桌上的酒壺里。
這是他離開洛陽時,讓云越買的瀉藥。原本想是夾在紀夫子的方子里糊弄過去,可是云越這孩子也太仔細了,居然還一張張翻看,搞得他很不自在。
下瀉藥這事兒確實夠狗血的,但是管用啊,只要明天阿迦羅為首的北狄代表團集體水土不服鬧了肚子,退出比賽,不就什么事兒都沒了嗎。哈哈哈哈
唯一需要的就是冒一點風險,不過他的運氣著實不錯,正好撞上烏赫和那個倒霉的張陌死磕上了。
他麻溜地在鍋子里和酒壺里都下了藥,還盡心盡力地晃了晃酒囊充分溶解,正想做了好事不留名功成身退。
可也偏偏在這個時候,忽然眼底的火光晃了下,他好像感到有一陣風擦身而過,隨即他就發現剛才榻上扔著的那堆裘皮不見了
臥槽莫非剛才這榻上躺著人
這個念頭還未及閃過,他的左肩就被牢牢地鉗住了。
他心下一沉,回頭就看到一張北狄男人的臉,那男人身材高大,小麥膚色,臉部輪廓硬朗狹長,鼻子有些鷹鉤,眉峰如刀眼窩深邃,褐色的眼睛里閃著琥珀般的光芒,頗為英俊剛猛,卷曲的黑發結成一股股密密麻麻的小辮子。
那男人瞇著眼,好像還醉意未消,問了句什么。
蕭暥哪里聽得懂啊,他只剩一個念頭跑路
他扣住那男人的腕骨一錯,利落地甩開他的手臂,剛要脫身,不料那男人身手極好,蕭暥只覺得下頜一涼,一道凜冽的弧光劃向他的脖頸。
彎刀北狄人的滿月彎刀
蕭暥的反應也是極快的,他迅速往后一仰,同時抽出腰間短刃,反手一刀直逼對方心口軟肋。
男人沒料到他下手如此狠辣,被逼急退間撞翻了身后的胡桌,酒水撒了一地。
蕭暥心里臥槽了一句,老子剛下的藥啊打架能不能長點眼啊不過,還好只翻了一壺。
那男人摔得吃痛,顯然被激起了戰意,雙眼充斥著血絲,手臂肌肉暴起,看著他的目光就像盯著一只皮毛漂亮的獵物。下一刀直取蕭暥的腰間,刀勢迅猛快如雷霆。
蕭暥不是打不過啊,他是投鼠忌器,不想再碰翻自己好不容易下的藥功虧于潰
他在閃避間被逼到角落。
那男人的刀鋒緊追不舍劈來。
蕭暥一個急旋錯身避開,刀風堪堪掃過他的臉頰,哧地一下劃破了斗篷。
剎那間,兜帽滑落了半邊,長發如流云般散過清雋的眉眼,眼尾婉轉飛起,一個如霧似風般的眼神含煙流媚,夭矯非凡。
那男人看得頓時一愕,就在他一失神之際,蕭暥迅捷地抄起披風遮過臉容,一個急旋飛身出了營帳。
男人追出帳外,只見一輪銀盆般的滿月從山谷中升起,剛才那個不速之客仿佛是遁風而去,消失在一片月影之中,緲無蹤跡。
他一身冷汗,好厲害的對手,酒已經全都醒了。
月光下,他按著自己還在劇烈震蕩的胸膛,手背上還殘留著那人青絲拂過時涼滑的觸感,瞳仁里還映著那錯身而過的瞬間窺見的鏡花水月般的容顏,只可惜來不及看清就碎了一地,再也尋不到了。
他站在原地喘著氣,心臟抑制不住地狂跳。
這時烏赫一臉怨怒地回來了,臉上身上都掛著彩,后面一群衣冠不整灰頭土臉的北狄武士,那些人邊走邊嚷嚷著“雍人太無恥了”“護短”
他們相互招呼著進帳熱酒,大口吃喝起來。
烏赫沒有進去,走到那個年輕的北狄男子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的好弟弟,酒醒了”
阿迦羅還是沒有回過神來,訥訥問“你們跟誰打了”
“一群不知道哪里殺出來的大雍人,仗著人多勢眾罷了,你也不來幫我們。”烏赫開玩笑地抱怨道,“不過沒事兒,明天獵場上,就會讓他們見識我們北狄人的厲害。”
就在這時,帳中有人叫到“嘿,這是什么聞上去還挺香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