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快上前,奪走李大手上的棍棒,將他手往背后一扭。
李大見到官,腿一下軟了,手臂吃痛,殺豬般地喊道“草民是她們的阿爹,草民
是她們的爹,不曾行兇啊”
跟著出來的賀提轄,如今他雖管不了兵,只做些緝拿盜賊之事。比起丟了差使的徐府尹與馮棟才,已經算是幸運。
聽到李大的叫喊,賀提轄猜出了緣由,想著高麗娘新官上任,不懂衙門的規矩。
加之她又是女人,心軟,對同為女人的遭遇不免同情,管得著實多了些,便好言小聲提醒“府尹,那打人的,是那苦主的親長,打她誰都不管不著,你只需斥責幾句即可。”
高麗娘嘴角露出一絲譏諷,道“賀提轄,你估計還不知曉,毛氏已經將李大告了。她狀告李大強賣良民,逼良為娼,她要合離”
賀提轄懵了,道“妻告夫,也要判坐兩年牢獄,那李大的罪名,能不能坐實還不清楚。若是毛氏收了監,她三個女兒才是活不下去了。”
高麗娘見捕快將李大押到了公堂,轉身往屋內走去,淡淡地道“世人皆言夫妻一體,北地據此,出了新的律法。夫妻之間無論誰犯事,男女同罪。夫可以告妻,妻也可告夫,一視同仁,妻不用坐牢獄。廢棄休妻一說,只有合離。兒女尊著其自己的意愿,愿意跟隨就跟誰。”
賀提轄倏地傻了眼,驚呼道“這兒女是夫家的種,如何能帶走”
高麗娘轉頭看向他,認真問道“賀提轄,若生不出來兒子,男人都指責是女人的錯。照著這般的說法,女人肚子里的孩子;與男人一點關系都無。女人辛苦十月懷胎生出來的孩子,怎地就成了夫家的種了”
自古以來,生不出兒子的女人,犯了七出之條的無子。既然將生兒生女的事情,都怪罪到女人頭上。
莫說遵從兒女自己的選擇,就是將他們強行判給女人,任誰都不好反駁。
賀提轄被噎得說不出話,眼瞧著地上癱倒成一團的李大,走上高堂的高麗娘。
以及,在值房鎮守的熙和路轉運使姜醉眉,加上神龍不見首尾,卻威震四方的正義軍統帥趙寰,他很是識相地閉了嘴。
官位保住了,還有一樣好。與姜醉眉她們做事,從不用多費心思。只要有理有據,她們從不會為難人。
薪俸不變,當差省心,還有岳飛的大軍大破西夏幾城,熙和路連偷盜都少了,賀提轄仔細一琢磨,這日子,過得比以前做趙構的官員要輕松多了。
李大的案子判得非常快,高麗娘打了他二十大板,與毛氏單場合離,三個女兒跟著毛氏過活。
毛氏有手藝,緊跟著錄了名,帶著三個女兒,前去了軍營當廚娘。
值房里,姜醉眉看到高麗娘進屋,笑著贊道“比我第一次斷案時,鎮定威風多了”
高麗娘這時雙腿一軟,哎喲一下跌坐在了椅子里,手在面前不斷扇風,道“我緊張得很,差點連律法條例都說錯了”
姜醉眉呆了呆,嗔怪地道“真不經夸”
高麗娘想笑,笑到一半,眼淚一下流了下來。
姜醉眉趕緊前去關上了值房的門,勸道“別哭別哭,我先前都看到了,你真做得很好。判案時有條有理,引經據典。那些等著來找事,看著你審案的男人,都閉上了臭嘴,任誰吶,都挑不出你的錯處。”
“不是,不是案子。”高麗娘擦拭了把臉,眼淚卻怎都止不住,哭道“毛氏跟我下跪,謝我救了她們娘四人的命。以前她數次想過,要殺了李大。她不怕死,可要是她死了,她幾個女兒就慘了。毛氏拿我當活菩薩,我哪是什么活菩薩,我與她,有何不同”
高麗娘出自宣仁圣烈皇后高滔滔娘家的旁支,后來嫁進了趙氏宗室,被一同送入了金兵營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