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炸果子驢打滾”
幕布是在一聲叫賣中被拉開的,露出舞臺上零散站立的幾個穿各色短褐的小販。
有擺攤子的,有挑擔子的,有賣點心的,有賣玩意兒的,甚至舞臺最左側,還有兩個耍把式的。
那兩個耍把式的一會兒翻跟頭一會兒豎蜻蜓,熱火朝天地表演了一通之后,其中一個繼續表演,另一個則從地上拿出鑼鼓用力敲了一下,一邊說著吉祥話,一邊將鑼口朝上來回轉。
雖然他周圍根本沒別人,卻讓觀眾覺得,周圍看熱鬧的,已經圍了里層外層。
就在這時,一個背著書箱的書生,跌跌撞撞躲躲閃閃地走了過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在躲避行人。
群演不夠,演技來湊。
在演員們精湛的表演下,看劇的人竟沒察覺出半點違和。
突然,那書生和收錢的少年撞在了一起,兩人都是哎喲一聲,銅鑼掉在地上,竟還伴隨著銅錢灑落之聲。
宜嬪驚奇地“咦”了一聲,“這是口技”
那少年雖然拿銅鑼收了許多錢,可都是演的,實際上銅鑼里一個子兒都沒有。
因是后妃問話,就由徒南薰回話,“的確是口技,宜娘娘見多識廣。”
宜嬪擺了擺手,略有些不好意思,“我也是少時在家鄉,跟著父母逛廟會時,見過口技表演。
哎喲喲,那才叫厲害呢,一個人、一把折扇、一塊黃梨木,愣是演出了金戈鐵馬的一場戰亂。”
提起自己年少時,宜嬪感慨之余,也不由露出追憶之色。
做嬪妃雖然聽起來金尊玉貴,真論起來,哪有在家做姑娘舒服暢快呢
她人長得漂亮,性子也爽利,奈何天子喜歡溫柔嬌俏那一掛的。
比如溫柔賢淑的淑妃,再比如天真嬌憨的麗妃。
自她進宮以來,就沒有享受過盛寵的滋味。若非是去年生育了十皇子,這個嬪位也輪不到她來坐。
麗妃輕哼了一聲,不屑道“這算什么我家里兩個哥哥孝順,什么奇巧玩意兒都弄進家里孝敬母親,會口技的也不知請過多少個了”
宜嬪笑了笑,沒搭理她。
反正宜嬪也不指望得寵,麗妃手里也沒有宮權,礙不著她什么,她既無欲則剛,也無所畏懼。
見宜嬪這么不給自己面子,麗妃面色一變。
但她也只能面色一變了。
正如宜嬪想的那樣,麗妃又不掌權,不能克扣她的份例;宜嬪本就不得寵,也不怕麗妃從她這里截胡。
麗妃絞著帕子,磨著貝齒,心里惡狠狠地想著日后。
包廂里的人在打小官司,舞臺上的劇情進展卻絲毫不受影響。
那個背著書箱的書生就是寧采臣,他撞了人之后,并不如一般的書生清高,不屑與販夫走卒為伍。
寧采臣一邊道歉,一邊幫著那耍把式的撿錢。
到最后,他還摸出自己的荷包,咬了咬牙,從里面拿出了文錢,放進了銅鑼里。
那也是他身上最后的文錢了。
囊中金盡絲毫擋不住五臟廟鬧妖,寧采臣捂著胃部,腸鳴陣陣,卻也只能望著街上的各類吃食咽口水。
河陽公主蹙眉道“這書生,也太憨實了。”
說著,她忍不住又瞪了徐輝一眼。
這也是個鐵憨憨。
徒南薰辯解道“這不是憨實,而是樸實,是真君子。”
河陽公主卻另有見解,“所謂真名士,自風流。你仔細看看,這書生哪有半點風流意氣”
徒南薰正要反駁,東昌公主懶洋洋的聲音便傳了過來,“你們兩個還看不看了父皇和諸位娘娘都在呢,吵什么吵”
不管兩人心里怎么想,長姐開口了,也只好閉嘴。
徒南薰心里自然是不服的,覺得她們兩個就是一伙的,這個大姐早不開口晚不開口,偏她要反駁二姐了才開口,不就是拉偏架嗎
見她小嘴撅得都能掛油瓶了,傅玉衡安撫地捏了捏他的手指,捏了塊兒她喜歡的栗子糕喂給她。
徒南薰氣呼呼地一口吞了點心,栗子糕的香甜在嘴里化開,一直甜進心里去,讓她的心情不知不覺就好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