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他這輩子給人的印象就是不善飲,只要不是成心要得罪他的,也不會強求他一定要喝。
今日的賈赦更是心里有事,只顧自己一杯一杯地灌,根本沒注意他喝沒喝。
等他一壺酒下肚,還是傅玉衡看不下去了,趕緊出言阻攔。
這一阻攔不要緊,賈赦眼眶一紅,就開始拉著他哭訴。
氣氛已經烘托到這里了,傅玉衡覺得,若是不給對方灌上幾碗雞湯,頗有點兒對不起新倒開的第一壺酒。
如此這般把賈赦送走之后,天色也還早,老婆又不在家,他只能給自己找點事做。
唔,今天就提前檢查徐柱的課業吧。
他領著洗硯,主仆一人溜溜達達走到西院,守門的婆子一看見他,趕緊上前行禮。
傅玉衡擺了擺手,示意他免禮,隨口問道“這幾日徐小爺的飲食可還好”
“好著呢。”那婆子笑道,“都說半大小子,吃窮老子。徐小爺正是長身子的時候,哪一頓不得兩碗米飯,幾碟子肉菜”
當然了,幾碟子肉菜徐住一個人肯定是吃不完的,畢竟一頓飯不可能只有肉菜,還得有素菜和涼菜。
在吃這方面,是傅家唯一不節儉的。
這主子吃不完的好東西,自然是院子里伺候的人優先分了。
若是在別的公侯之家,一個小爺身邊貼身的人就有一三十個,無論怎么輪也輪不到一個守門的婆子。
但傅家一向勤儉持家,便是身為家主的傅玉衡身邊,也不過貼身小廝兩個,日常跟著出門的青衣也才四個。
至于別的小么兒,或灑掃或看門,都有自己的本職工作。只是主子身邊缺人的時候,他們湊過去應個卯罷了。
徐柱算是傅玉衡的弟子,傅玉衡也沒虧待他,也給他安排了兩個貼身小廝,還有兩個丫鬟專門照管他的飲食起居。
伺候的人少,沾光的人也就廣了,這婆子每頓也能混幾口肉吃。
傅玉衡點了點頭,便邁步走了進去,穿堂里又碰見伺候徐住的丫鬟,詢問了一些飲食起居的細節。
那丫鬟都一一答了,看得出是用心伺候了。
傅玉衡夸了她兩句,又叮囑道“徐小爺正是長身子的時候,個頭竄得快,若是衣裳短了或緊了,一定要及時回稟公主身邊的人,萬不可怠慢了。”
國人自來講究臉面,而且年代越是往前就越要臉。
若是自家人受了委屈,可以胳膊折在袖子里。
但若是讓寄住在家里的客人受氣了,那才是丟人丟到外面去了。
那丫鬟趕緊答應了,她手里還有活計,見傅玉衡沒什么要問的了,便行了個禮退下了。
整個西院凡是向陽的屋子,放的都是書。
后來徐柱來了,傅玉衡就讓人把向陽的屋子騰出一間給他住,又把府里另一處朝向正好,喚作槐夢齋的閣樓改做了一個小書房。
從西院里騰出來的書,就挪到了槐夢齋里。
傅玉衡走到徐住屋子的窗外,見百葉窗支著,一蓬頭少年正坐在窗前的書桌旁,全神貫注地看書。
沒有老師不喜歡刻苦的學生,傅玉衡也一樣。
他見徐柱讀書認真,微微點了點頭,身子向后側了側,想看看對方讀的什么書。
這一看不打緊,傅玉衡差點沒把鼻子給氣歪了。
但見那書上有“呂巖”,“翠娥”,“魏舍”等名字,卻不正是元雜劇黃粱夢
他當即就要發作,轉念又一想我前世上學的時候,也不喜歡看正經課本,倒是武俠小說玄幻小說偷看了不少。
這輩子之所以發奮刻苦,還不是因為家里貧困,不努力就要被這個吃人的時代所吞噬
是社會的毒打催著我不得不刻苦,如今又何必以此充老資格,不由分說就去苛責另一個不愛讀正經書的孩子呢
想到這里,他微微從窗邊退開了些,輕輕咳嗽了兩聲。
大概徐住自己也知道,看閑書不可取,因此雖然看得入迷,也總有一兩分心神留意著四周。
那兩聲咳嗽雖輕,他就立刻警醒,迅速把手中書合上,扭頭看向窗外。
“先生。”看見傅玉衡,他趕緊起身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