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劇場很不一樣。
從前觀眾看完之后,都是三三兩兩相熟的一起,一邊往外走,一邊討論劇情。
有那性子暴烈的,還會當場吵起來。
可是今天,所有觀眾離場之時,情緒都很穩定,悲戚得很穩定。
張夫人和賈敏一左一右扶著史太君,到海棠閣找主人家辭行。
娘兒三個皆是眼眶通紅,臉上的粉明顯是新勻過的,可見為這場話劇貢獻了不少眼淚。
史太君感慨道“往常總是聽女兒、媳婦們說,今日自己來看了這一場,往后再聽那些說書娘子的段子,怕是要打瞌睡了。”
傅玉衡忙笑,“謬贊了,實在是謬贊了。您是積年聽書看戲的,若是能提點一一,讓這話劇做得更好,小生感激不盡。”
史太君道“你們這個,已經做得極好了。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不能應堂會。
我老婆子年紀大了,不像年輕人來去自在,整天跑出來看,實在是吃不消。”
末了,又感慨了兩句,“老咯,老咯。想當年我操持家業,幾天幾夜不合眼也是有的,如今卻是不行啦。”
徒南薰笑道“老夫人操勞了一輩子,如今兒女都孝順,也該享享清福了。
若是我到了你這般年紀,能有這樣大的福氣,可真就阿彌陀佛了。”
這話雖然有客套的成分,但也不乏真心。
畢竟,以這個年代的醫療條件,活到史太君這個歲數,身子還能這么硬朗,膝下兒女雙全的,是真不容易。
莫說她是公主,人之生老病死,可不會因為哪個身份尊貴,就網開一面。
不管怎么說,史太君聽了這話,心里極舒坦,反過來也恭維了幾句。
“公主的福氣還不大如今滿京城誰人不知,三公主與三駙馬,乃是人人艷羨的神仙眷侶。”
花花轎子人人抬,大家湊在一起,又沒什么深仇大恨,互相說幾句好話,愉悅的氛圍自然就起來了。
又因史太君平生最愛生得齊整的孩子,看見安靜坐在一旁的蓮花公主,眼睛直接就亮了。
“這是誰家的女孩子,長得這樣出息”
傅玉衡笑道“我親戚家的孩子,昨日剛到京城,因聽說我開了個劇院,今天便讓她跟著來長長見識。”
而蓮花公主也順勢起身,對史太君行了個萬福禮。
“好好好,好孩子,快起來。”史太君趕緊親手扶住,從頭上拔下一根金鑲玉的簪子,直接插到了蓮花公主的發髻上,“今日出來的匆忙,不曾備得表里。這簪子是我常戴的,你可別嫌棄。”
蓮花公主忙道“這太貴重了,小女子實在當不起。”
說著,就要伸手拔下來。
還是史太君眼疾手快,趕緊一把按住,佯怒道“給你的你就拿著,莫不是嫌我老婆子的東西不好”
見她執意要給,蓮花公主只好拜領了。
史太君又拉著她噓寒問暖,問原是哪里人跟著誰一起進京的出入京城有沒有水土不服
蓮花公主掂量著一一作答,以她的情商與手段,自然是滴水不漏,讓史太君越發高看她一眼。
“可惜我沒有第三個兒子,不然非把你聘回去,日日在跟前伴著才好呢。”
蓮花公主笑道“家母已給我定下了一門婚事,若有機會,還要請您替我掌掌眼。”
雙方都知道這是客套話,史太君哈哈一笑,“能把你教得這樣好,令堂必然也是個奇女子,我可不敢獻丑。”
說笑間,眾人又換過了三道茶,眼見時候不早了,眾人才各自散去。
他們說了這么久的話,后臺那邊也已經卸完妝了。
因著紅杉喜歡給自己加功課,這會子正在后臺專門開辟出的小桌子上復盤今日的演出,爭取找出每一絲漏洞。
沒過多久,胡悅就拎著食盒進來了。這種人都知道他們兩個的關系,也沒人前來打擾。
第一次演男主,還頗為成功的馬介甫,就帶著全部參演的一群姑娘,一起來找傅玉衡了。
一看見他,傅玉衡就笑著拱了拱手,“馬兄,恭喜恭喜呀,男主首秀大獲成功。”
“嗐。”馬介甫搖了搖頭,“你快別來羞我了,這次之所以能演成這樣,全靠貍官姑娘把我帶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