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霞說讓季隨別后悔,他也沒什么表示,男生站在門邊,燈光攏在他身后,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細瘦的影子。
在這么一瞬間,季隨是沉默的。
但很快,門軸吱呀了聲,地板上的影子倏然消失了行蹤。
屏幕跳動著紅綠光點,數字在持續走高,季隨卻垂了下眼,他的眼皮有點窄,但挺深,他沒什么強迫癥,但因為個人習慣衣服總是一絲不茍。
他在生活上確實是個無趣的人。
一起玩,就算他會開心,陳幺也不會高興。
人好像沒什么忙,但又確實挺忙的。
陳幺升到季隨之前待過教室,他的成績不像季隨那么好,也不是很穩定,但也是年紀前幾,也被老師所偏愛,坐過曾經季隨坐過的位置。
他在季隨坐過課桌上趴著午睡,也曾上過季隨上過的光榮榜,但已經忘記這個人自己還認識了。
老師還是偶爾會提起轉入iss的季隨,但他跟同班同學一樣,都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每年學校都會出那么幾個標桿的人,學校外還張貼著他們的照片姓名,但記得的學生不會有幾個。
季隨再優秀也跟他們差了好幾屆,壓不到他們身上。
老師總提起季隨拿過的榮譽,陳幺讀小學時最大的苦惱就是怎么推掉老師希望他參加的競賽,他對考試是持有無所謂的態度的,但競賽一般是在休息日舉辦。
周六周日一共就兩天,去一天,回來再一天,星期一還得照常上課。
這是什么人生疾苦。
陳幺不討厭上學,但像每個小孩子一樣,他也總數著日子等著放假,盼玩暑假盼寒假。樹葉由綠轉黃,又很快被風吹得就剩下光禿禿的樹杈。
日子一天比一天冷,雪都下了好幾場,天老是陰著,城市的盡頭被染得烏氳氳的,可慘淡不等于陰翳,臨近過年,到處都是張燈結彩的。
氣息歡騰。
季隨讀的國際班,同學里好多老外。
金頭發黃眼睛的老外短袖外套著羽絨服,仍然生龍活虎,事實上,要不是季霞的極力勸阻,他還打算穿短褲出來。
這兒的冬天比他老家的春天還暖和“季隨,這是習俗”
季隨注意到有人在玩打雪仗,話就比較少“嗯。”
小毛子毫不在意季隨的冷淡,仍然左顧右盼,興致盎然“你家人好多,比我老家多多了哇。”
他們這偏北,但也沒那么北,難得有埋到人膝下的雪,街邊好多人跟瘋了似的。小區里也是,到處都是孩子的呼喊聲,不間斷的笑聲。
成人畏寒,孩子們是一點顧忌都沒有,他們似乎在玩游戲,瘋跑的瘋跑,貓著藏的貓著藏,還有冷不丁就從犄角旮旯躥出來的。
上國中的大多知事早,小毛子也是八歲就學天文地理,也不是看不上,他就是單純地覺得他們幼稚。就在他察覺到有動靜扭頭的空檔,他余光掃到季隨往前挪了下。
突飛來的雪球就這么正中到他胸前。
有時候高興就是看他人倒霉,他一興奮就容易說母語,嘴一禿嚕就冒出來一大串俄語。
沒什么好翻譯的,翻譯一下就是哈哈哈臥槽、原來你會有今天、草草草,還好老子躲得快。
原來就個人在玩,玩著玩著成了幾十個人的戰場,到處都是人,戰況逐漸焦灼,大人看到就繞過去,進來就等于默認參戰。
零幾年,老外還不常見。
至少陳幺還是第一次見,稀疏的光下,小毛子的黃眼睛、金頭發似乎更矚目了,異于亞洲人的眉目乍一看有些陌生的怪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