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婆子們掌管著府里的許多事情,算是小有權利,且婆子們出入府門方便,有時候想偷偷買些外面的東西還得拜托她們。
所以,丫環們受著婆子的管,婆子一生氣,叫住嘴她們就得住嘴。不過這一回,小丫環卻不是被婆子震住的,而是被王婆子的話鎮住的。
是呢,能辦呢小丫環訕訕地想。
花姐低聲為小丫環說了兩句話“她是淘氣,也是跟你慪氣,是她不懂事兒。王媽媽,她還沒長大,不懂你的處境。”
王婆子道“是呢,是不懂。可也沒什么,等她配了人,自己也成了婆子,就懂了。做奴婢、當仆人的,都是這樣,我小的時候,也當丫頭,也不喜歡婆子。都一樣。”
小丫環越發傻眼了。
花姐苦笑搖頭,因祝纓而來的那股子高興勁兒也沉到了心底。
“吁”
車停了,到家了。
花姐和王婆子同時掛下了臉,都很沉肅,沉穩地下了車,花姐讓丫環提著食盒,一同去見馮夫人。
馮夫人見她回來又帶了素齋,刀疤交錯的臉上也顯出點笑來“放下吧。累不累”
花姐道“不累的,娘,等天暖了些,您也該出去走走,那個佛堂很清凈,素齋也好。我聽嫂嫂說,可以先把那兒包下來,咱們到時候和嫂嫂她們一同去,再請上外祖母和舅母他們。”
馮夫人道“我倒想帶上你舅母,她那個人呀,就會給我臉子看你舅舅也是,總是說我”
她住了口,沈瑛一向對這個姐姐不錯,但是近來埋怨她把祝大和張仙姑給打了,退親退得難看。
花姐笑笑“都是一家人,哪有過不去的坎兒呢”
馮夫人才有點高興地說“那倒是。把素齋拿到廚下去,今晚我就吃這個。”
“哎。”
馮夫人道“快去歇了吧,晚上來給我念念經。我這上了年紀啊,眼神兒不行啦,看書總晃。”
“哎。”
花姐出去一趟,回來后也如祝纓一般不再出門,每日陪著馮夫人吃齋念佛也不嫌枯燥,有些空閑也尋些書來讀,還自己做點針線。一如大部分回娘家守寡的富家姑娘一樣。
但她的臉上漸漸有了點笑影,人也略胖了一點點,心情顯見好了一些,話也多了一點兒,也常與嫂子馮娘子說話,不像才到京城時那樣總是憂慮了。
馮娘子在京城也沒什么交際,她兩口子是馮家遠枝,天上掉個餡餅把兩口子砸了過來。人是馮夫人從血緣相近的幾個親戚里選的,因為馮娘子的丈夫馮朗親生父母已經死了,馮娘子的親戚關系也簡單,這樣是最方便的。只要再禁一禁,他們與舊日血親來往,就是拘住了一對兒給自家延續血脈的人了。
馮朗雖然也不夠聰明伶俐,馮夫人在乎的卻不是這個,又不是親生的,也不指望這孩子有太多的出息。馮夫人在意的是自己的親生女兒,如果世上有一份聰明,她寧愿把這份聰明給女婿、給外孫,也不會把嗣子排在前面。
有這么個婆婆,馮娘子的日子就難受得緊。哪家媳婦都立規矩,可這婆婆跟自己不親也就算了,跟丈夫也不親,馮娘子覺得,自己的腳就像被人塞進了一雙小鞋子里,晚上睡覺都不許脫下來那種
所以馮娘子開始對花姐也是冷冷淡淡的,后來發現花姐不像馮夫人,才與她平常相處。近來花姐開朗了一點,與她常來往,馮娘子就覺得這個小姑子人還是不錯的。
又有點為花姐惋惜有這么樣一個親娘,生活恐怕很難順遂了。
這么一想,馮娘子對小姑子反而更好了一點。對這個現象,馮夫人是樂見其成的,因此對兒媳婦也寬容了一些,甚至拿出自己一副嵌寶的金鐲子給了兒媳婦。她首飾多,但是因為毀容的緣故,頭面上的都很少,多的是鐲子、戒指、項鏈之類,樣子都是精挑細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