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京到來都夠五娘喝一壺的,王云鶴一到,她也不免有點腿軟。這些人卻沒有一個有心情與她周旋的,到了便直接去看現場。
王云鶴對祝纓道“你可仔細看,有什么疑問只管說。”他還記得祝纓當年為了曹氏案子走訪的事兒。
祝纓道“是。”
她這回是有準備的,要看什么、需要什么工具都先想好了。她先讓人拿一架梯子,架到院墻上從高處觀察一下整體,同時看看院墻有沒有近其爬過的痕跡。接著才是執一根竹竿,又取了一軸紅線,這才步入這個小院。
小院與普通住家的小院子布置相仿,只是沒有什么廚房、水井之類,其精致漂亮比祝纓現在租住的還要貴些。
一年租金至少得五十貫。祝纓想。
她一點一點地看著地面,幸爾這幾天沒有下雨,京兆府也守著沒再讓人進來,一些痕跡還沒有被沖掉。祝纓小心地繞開了地上的痕跡、腳印,她不停地在地上畫出淺淺的圈,圈住一個個的腳印。王云鶴留意看她畫的這一串,看出是人的行動軌跡,他輕輕點頭,道“莫要踩了她圈的地方。”
祝纓先不去正房,先去兩廂。左右兩邊的廂房原本也住著人的,現在都被驅到別的院子里住了。兩廂的陳設略陳舊一點,看得出原物也還不錯,床上還有不及疊好的被子、妝臺上有些凌亂,她拿竹竿撥一撥,發現沒什么值錢的東西了,問道“東西是你們帶走的”
外面五娘趕緊問她的女兒,王云鶴也問張班頭“可有人趁亂搜刮”
張班頭趕緊說不敢,五娘那邊妓女見狀也不敢撒謊,說“是我們帶走了的。”
王云鶴就讓她們核一下物品,看數目是不是合得上。
妓女們的房間里,祝纓看出了七、八種男人的腳印,但是沒有馬某也沒有周游,且不屬于這家中任何一個男子。
兩廂看完了,再慢慢一路圈到了正房。正房至今仍香氣撲鼻,香氣中又夾雜著一絲血腥味,淺淡,難聞。床柱下散著一串解開的紅繩,床前一灘血,床前小幾倒了,上面的一個瓷花瓶落在地上碎成了幾瓣,又有一個矮幾,上面好些奇怪的東西。
這里的地面鋪著水磨磚,血滲進了磚縫里。
王云鶴看著這地磚,心中微有失望,他本希望祝纓能從中看出些什么,泥土的地面還容易些,這樣的地磚,恐怕是難了。
這會兒是個大白天,祝纓看了看門窗,問“門窗當時是關著的嗎”
五娘等人都說“記不清了,當時一說死了人,都趕了過來。許是關著的還撞了門窗子就記不得了。”
五娘的兒子說“是關著的。窗子也是關著的。不然,從窗子就能看到了,不用拍門叫人。”
王云鶴點頭,問祝纓“還能看出什么來”
祝纓拿紅線把床周圍一圈都圈了起來,蹲下來反復地看,說“來了不少人,他們幾個都到過。”她拿竿子指了五娘一家、兩個妓女,又說另還有八個男子的腳印,聽得人一愣一愣的。五娘更是疑心有多少人來過,我且不記得,他竟能看出來她瞪大了眼睛,只看到水磨磚的地面上一片極淺的蒙蒙的仿佛有點鞋子形狀的印子。
祝纓已經覺得很滿意了這里的腳印比門口、院子里的少了許多了。當時,院門口圍了幾十號人,院子里得進了二、三十。屋里只有這幾個人,算不錯的了。
祝纓又從這八個男子的腳印里,分辨出了五個衙役。張班頭心道怪不得敢這么狂,原來是真的有本事,平常見他老老實實向我請教,還道他是個雛兒,沒想到還有這么一手
鮑評事道“要是當晚兩邊的客人,可就難找了。”又看妓女們,要把她們帶回去審問。
五娘忙說“馬將軍的事兒,誰敢在一旁聽著、看著嫌不瘆人么馬將軍留宿的時候,她們接完客就去別處歇下了。”
張班頭又代上官們喝道“你上回怎么不說明白非要問了才說”
五娘道“沒問,不敢胡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