鮑評事就要審“小番”,小番是個綽號,說是五娘的兒子,卻不與五娘的丈夫一個姓,因為他倆不是親父子,小番姓錢,五娘的丈夫卻姓趙。何京還是審五娘,祝纓就審五娘的丈夫。
然后是妓女、仆人、打手之類。五娘家那幾個男仆,除了小廝,倒有幾個打手。
鮑評事在小番那里問到有用的情況有限,小番說“小人在各處伺候,哪里要人就去哪里,什么雜活都做的。咱們家就是伺候人的,哪有什么少東家的說法連家父家母都要為官人們端茶遞水哩。不止這兩間院子,這家里,就沒有我沒去過的地方。”
何京這里倒有點進展,據五娘說,燕燕確實不是她親眼看著斷氣的,她也沒那個功夫,眼見燕燕是活不成了,再延醫問藥就不劃算了,就讓人把燕燕拖出去處理了。何京問她怎么處理的,五娘道“讓小番帶兩個人,一張席卷了,趁夜往外一送,自有人接了去。”
“接的人是誰怎么就肯接了尸首走”
“有的人收女尸配婚的,還有些錢拿。這樣年輕的還貴些呢。”五娘說。
“燕燕的尸首是誰買了”
五娘又說不知道,反正這事兒吧,她兩頭吃,一頭是賣尸首的錢,小番跟人接頭,拿了錢回來交給她。她這頭報了燕燕病故,又花了若干銀錢燒埋。不是何京手太辣,除了打就是打,她還不肯招。
饒是何京審多了案子,也忍不住多說了一句“就這般無情么”
五娘道“妾倒想有情,可連妾自己都是個物件兒,哪有情給人呢”
祝纓那兒審五娘的丈夫,也是先打二十板子。這男人年紀不小了,一看眼睛就非善類,以前是做打手的,現在上了年紀了打不動了,在街面上依舊有幾分面子,與五娘湊成一對兒。
他倒也懂規矩,挨完了打,就說“官人要問什么,小人都明白,只是小人真的不知道。她們婊子們的事兒,無非就是那些個。有想從良嫁人的,有想日后自己當娘的,有想蒙赦開脫的,也有想死的。小人只想過完這輩子,并不想生事。現攤上了官司,事已壞了一半,也沒為別人瞞的道理。要問小人,要不是外人干的,這家里,就只有小番。”
祝纓就問他為什么懷疑小番。這男人一笑“嘿那小子那眼神兒,藏不住他瞧上鶯鶯了。”
再問證據,他也沒個證據。因為夜里是最忙的,且老馬有那么點愛好,什么掙扎尖叫之類的聲音都是“尋常”,把人趕走了、插上門,自己隨意擺布妓女,也是“尋常”。燕燕送出去的時候是有一口氣還是已經斷氣無人在意,也是“尋常”。如果一時無法脫手,活埋了,也是“尋常”。
再問妓女們,也有說小番好像看上了鶯鶯的,也有說不知道的。她們在娼家,閑著時就會拿男仆也打個趣,那種話哪能當真呢
仵作們也又驗了一回,這個女尸確實是“新鮮”的,因為有了燕燕這個人的存在,兩個仵作又悄悄地、在別人睜一眼閉一眼的情況下,仔細驗了一回女尸,道這女尸生前確實有重病。可能就是燕燕。
這些審完,天也黑了,一天又過去了。
裴清道“不如連夜再審一審這個小番。”
何京想偷跑,讓大理寺的人現在回去,他們京兆府好夜審。便說“他與鶯鶯似乎有染,不如等找到了鶯鶯,一鼓作氣”
祝纓道“如果他知道鶯鶯在哪里呢不如先審他,不過一問。今天問不出來,明天再問。”
兩下爭了幾句,王云鶴已處理完了今天的公務,過來一問,就說“有爭執的功夫,早審完了。”
一錘定音審小番。
這小番長得還算周正,時而多話,時而沉默。打了二十板子他也挨了,一口咬定“燕燕是我賣的,拿了錢來給娘。他們誰要買的我也不在意,只問給錢最多的他們拿走了做什么,也不干我的事。省了咱家的棺木錢,燕燕也有個歸宿,都挺好的。”
祝纓問道“燕燕和鶯鶯為什么這么像”
小番說“就是照著一個模子找的,那能不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