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纓擺擺手“不是說京城。是事出有因。她們那一在說,一個會持家的小娘子。因為家貧,家里只得一尾大魚,要辦一桌宴。于是做了一魚三吃,魚頭燉湯,魚尾紅燒,魚片做成糖醋。家母說,這也算窮人會持家她們就說她尖刻。”
劉松年道“你到底想說什么”
祝纓道“第一真正的窮人沒有那么大的魚也沒有那么許多的柴草,池塘是別人家的、山林是別人家的,不能隨便樵采、捕魚,被發現了是要還回東西再挨打的。第二窮人連鹽都很少吃,更不要提油、糖、醋之類了。能有這些東西的,不過是一時不湊手,絕不是窮,吃不起。我家,真正的窮過。”
劉松年和王云鶴都正色看她。
祝纓道“大人,我想去看看這天下。閱歷不同,眼界也會不同,為人也會不同。說家母的人未必心性刻薄,只是何不食肉糜。許多人想去富庶的地方,謂之守住腹心。只要這些地方不壞,朝廷就能茍延殘喘下去。我卻想去這些細枝末節之處,只有這些地方像個樣子了,人間才能稱得上是盛世。國家的底線不應該是富庶之地,而應該是那些偏遠之鄉。我縱使能力低微,倒還有點想試試。”
劉松年站直了身體,正了衣冠,王云鶴低頭想了一下,道“倒有一個地方,很遠。”
“我去。”
王云鶴本來給祝纓選了個地方,別的優勢也沒有,就是跟鄭家的仇人離得遠,道路也還算安全。
現在如果要一個遠且頂頭上司不姓段的地方,就是往南,所謂煙瘴之地。當然也不是沒有好處的,因為環境惡劣,她未來的頂頭上司已經病死了,現在是個經常生病的副職在支撐。等于沒有正經管她的上司。
祝纓本來就是南邊人進京,現在只是比她家鄉再往南一些,比起去北方更適合她。
此地極低,就像是一個考零分的小孩兒,只要能做對一道題,就是個零的突破。
但是鄭奕卻跳了起來
“你知不知道那里有多遠你知道兩千七百里是什么意思嗎”
祝纓道“唔,就是,罪輕一點流放都送不到我手里。”
鄭熹冷哼“你還知道”
祝纓笑道“那你們就想想辦法,把該送給我的人,送到我手里。”
溫岳一個內斂溫和的人也說“便宜了段家人”段嬰尚未謀得一官半職,看著就像是等著揀漏,到時候出挑的年輕人離開了,就顯出段嬰來了,平步青云就在眼前。
難怪溫岳生氣了。
祝纓道“政事堂的便宜哪是那么好揀的。”
她這話很快就得到了應驗。
出手的不是政事堂,而是劉松年。祝纓曾說過,他一定是因為嘴毒才當不上丞相的,此言不中亦不遠矣。
此君沒兩天就在一次公開的詩會上問段嬰“年輕人都去磨礪自身了,你呢留在京城當盆景兒啊”
有打圓場的說“這只怕已然晚了吧附近無處可去,再有就過于偏遠了。并不適合段兄這般人才。”
段嬰道“我去。”
政事堂也為他加了一個地方,遠是夠遠的,離段家勢力也遠,地方還是施鯤親自選的。
施鯤道“能做的我們都做了,以后就看他們自己了。世上沒有十全十美的事,他們最終也未必都能成棟梁,我們已經盡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