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還有拿著個小竹筒、小罐子偷油的,你也偷、我也偷,偷得太多,本來發下來一大甕燈油沒兩天見底了,弄得十分難看。其余諸如此類的開銷也是不少,什么紙筆墨乃至掃帚之類林林總總加起來,用得還沒有丟的多。
去年,關丞向祝纓坦白了自己從中抽取了一筆好處之后,深深地覺得自己一個人背這口鍋太冤枉了他只抽了點好處,丟的東西大部分都不是他拿的于是建議,縣衙的用度,貴一點的比如蠟燭之類都按天發筆墨之類,按人支領。
童波先給祝纓這兒送蠟燭,今天是縣尉當值,再去給縣尉那里也送兩支蠟燭,然后將蠟燭放回。再提著油罐子給各處發燈油。
小吳拿了蠟燭來將兩支都點上了,祝纓問“他還是一處一處的發放”
小吳道“是。過兩天小人再同祁先生盤一回賬,包管不會丟失。”然后又半真半假的抱怨,剛來的時候,總有人說他這樣京城出來的人“刁”,而小地方的人“質樸”,事實上呢他可從來不偷縣衙里的燈油,倒是“淳樸”的人少不了占各種小便宜。
祝纓道“那是因為窮,也不是因為就非好貪這個小便宜了。比如燈油,你家里不缺,你爹和你姐姐就不會從大理寺天天尋思著順點子回家使。這里呢吃的油都緊巴巴的,哪還有錢點燈呢”
縣城里的人勉強算好的,有不少人家是點得起燈油的,許多人是就著火塘吃飯、做點活計。好些人過了四十歲眼睛就開始不好使了。鄉下就更逗了,也只有幾個村中的富戶能點個燈。走夜路都不帶提燈籠的,折點松枝之類自己動個手,弄個簡單的火把。
她說著,嘆了口氣,說“還是太窮了。能多產點糧也能好些啊。”
曹昌道“糧多了,也會賣不上價”
祝纓心道,福祿縣的糧可還輪不到谷賤傷農的地步,先糊自己的口還不很夠呢。不過橘子也得賣賣啦。
她將隨筆畫的簡圖又拿了出來,伸出食指在上面劃拉了幾道,心里默算著。
去年她才來,連路上耽擱再整頓縣里,上任頭一年就過去了一任三年,今年是第二年了,今天種的谷子,她已有預料大半會因為經驗不足又或者水土不服而沒有好成果。則一任就剩明年最后一年的時間可以用了
她年輕,未來還有許多年,但在福祿縣的任期,滿算個六年,放到種田上就顯得特別的短了。還不夠把一塊荒地開成產量穩定的薄田的
想要摸索出另一樣適合福祿縣種的莊稼是個耗時的事兒,她的時間也有限,一年也就種個一兩季的莊稼,她沒經驗、曹昌的經驗不算豐富,他倆要把這些東西給種廢了,這一年的光景就廢了。
種子的數量也有限,每一塊都種不了太大面積。
她打算給每樣莊稼建個檔,然后一起播種來試驗。不能等一樣種壞了再試種另一樣。又要記下來當時耕種的情況。如果豐收了,可以用來作推廣的經驗,如果失敗了,也可用來總結教訓。
地方是她親自選的,一片公廨田附近的“荒地”。荒地不是那種完全的荒,是因為引水、人力等等原因,本來種過幾年的地方就被拋荒了。無人認領,祝纓就把它劃成了公廨田,拿來試驗一下。
大部分種莊稼,又有一小塊她打算試著種果樹,尤其是橘樹。她過年時在市集上買的兩筐橘子,酸的酸、甜的甜,想拿這種口味不穩定的橘子出去賣高價,攤兒都得叫人掀了。也得試。
哪怕沒種過地,她也知道,樹肯定比草長得慢問了賣橘子的夫婦,想結果子至少得兩到三年,想要有穩定的產出,時間更久。又會有病蟲害。
祝纓問曹昌“你種過橘子樹嗎”
曹昌氣弱地道“沒有的”
祝纓道“沒事兒,我也沒種過,也不會種。我種田還不如你呢咱們去請教幾個鄉里的老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