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纓說“五經背不順,你是讀不懂他的,只知道死讀書、背死書,就更加讀不明白了。”
趙蘇真覺得這個義父拜得值后悔沒有獻上白雉之時就拜了那時候多好呀還能搏個“單純質樸”的名頭,現在肯定是顯得充滿算計了。
他馬上又說“義父,兒又騰出些牲口來,想來縣里還是缺這些的。”
祝纓一挑眉,趙蘇本來就是來給顧翁等人上眼藥的。那天吃飯的時候,顧翁等人不能沖祝纓說什么,但是對趙蘇就沒那么親切,趙蘇打小對這些就靈敏,也給顧翁等人記了筆小賬。縣學放假,他也有功夫觀察顧翁等人,看得差不多來就想來告訴義父本地士紳開始使壞了。
祝纓給他看了文章之后,他便想我須得顯得大度些,才能得義父好感。
他吞了要告狀的話,只說自己愿意設法再為義父分憂。
祝纓道“看出來啦”
趙蘇道“是兒糊涂了,兒都能看得出來,義父又怎么會不知道呢只是關心則亂,唯恐義父已答允了,如今畜力不足要失信于百姓。”
祝纓原本吃不準顧翁等人是個什么樣子,趙蘇一開口,她就想到了一個之前沒想到的事兒。顧翁莫不是因為她認下了趙蘇,所以不滿
在與趙蘇舅家接觸之前,規劃與山中居民的相處之道時祝纓就考慮到了福祿縣士紳的問題。她的計劃里也有應對之策,不過因為春耕,計劃無法在現在就著手,索性等春耕之后再做。但是沒想到這事兒它發得這么快。
她想顧翁這些時日所做所為通常達理,竟在這個時候慪起氣來了人老成精,鼻子也忒靈了。
祝纓道“老小孩兒。”
趙蘇哼了一聲“還不如孩童懂事呢。”見祝纓沒有生氣的樣子,又接著說“兒從小就知道了,獠女之子嘛雖然也鄉紳之子,卻只能算半個自己人。就算是家父,倒是與他們一樣血統純正了,他們也看著不順的。西鄉本來就偏,與獠人相近,怎么能不打交道呢他們在縣城高臥,哪知道我們在西鄉是怎么周旋的挑剔我們不懂禮數、不遵號令、不往縣城里來。都走了,西鄉留給誰呢我們倒愿意與他們換一換,他們又不愿意了。”
祝纓道“什么玩藝兒書都白讀了什么叫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又不是養馬養狗,純什么純”
趙蘇低下頭,不好意思地說“兒口不擇言了。”
“你話是挺多的。”祝纓說,“別光說不干了,趁沒功課把你知道的事兒都細細地寫出來。整天獠人獠人的,人家沒名兒么你不把名號打出來,誰知道你能怪別人隨口稱呼你么”
趙蘇卻猶豫了,道“山上的事,兒不能悉知,不敢妄言。”
“知道什么寫什么,起碼把名兒給列出來。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總要有個春天的。”
“是。”
祝纓道“你舅家恐怕有事,告訴他,無論以前他們與別人有過什么恩怨,我與他并沒有仇。他是個守信的人,萬一不幸遇到事兒了,他可以過來。”
“是。兒,告退了。”舅舅遇刺的時候義父在場,但是事后并沒有追問深究,必是心中已有了結論了。義父有這么個話,趙蘇決定將這點善意傳回寨子里,舅舅此時應該是需要這樣的后盾的。
雖然不知道這盾有多厚,又愿意罩多久。
直到趙蘇從縣衙說完小話離開,顧翁才趕到了縣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