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這兩年的賬重新攏一遍,尤其是與丁校尉那里的。”
“在下這就去辦。”
“要快,最好五天之內,七天也行,不能超過半個月。”
祁泰被雷劈了“啥”讓他查賬他沒二話,定了期限是不是太狠了
祝纓誠懇地道“又要到春耕的時候啦,又要開始耕牛的租借事宜,這些都不能耽擱。”
祁泰試圖向祝纓多要點時間,祝纓道“先生,去攏賬吧。”
她說得太自然了,祁泰硬沒想起來要怎么跟她講道理,直到擺好了算盤才想起來這事兒的工程太大,干完了得累脫一層皮。祁泰哭喪著臉,心道我就知道天下沒那么多的好事兒。
一臉哭相地開始盤賬。
祝纓笑笑,叫來小吳“跟我去一趟丁家。”
小吳忙去找曹昌準備馬,一起跟著祝纓去了丁宅。
丁娘子正在家里指揮著收拾屋子,大模樣已然有了,還差灑掃。又要準備有客人來暖宅,丁娘子還籌劃著要有個空屋子,暖宅的時候客人一般會送些禮物,得準備好了收禮。
見到祝纓,丁娘子十分高興“祝大人來啦我們家那個口子不在,說是營里有事兒。”她說到最后,心里犯起了嘀咕,不對,縣令是個大官兒,死鬼竟然不在家里等著縣令來,難道又背著我養小的了
祝纓道“那我便去營里尋他。”
營地離縣城不算太遠,穿過一片田地就到了。兵營分得的荒地也在附近,因是荒地,須得有事沒事就犁一犁、整一整,快春耕了,今天竟沒有人在田里準備著。
到了營外,遠遠地就看到一根粗大的木樁上吊著個人,吊得很有手藝。先把人捆著,再從后背伸出根繩兒給他吊起來,并非像絞刑架一般吊死人。
這人穿一身灰衣,沒著號服鎧甲之數,灰色的衣服上透著一道一道的紅色痕跡。
是血。
守營門的士卒見祝纓來了,如同見了救星一般“祝大人”他對內吆喝了一聲,有人飛奔去稟報丁校尉。
丁校尉身上衣甲沒有穿得很整齊,領子也拽開了,大步走過來“祝大人”他恨恨地指著那個被吊起來的人說“闖禍的狗東西我已罰了”祝纓瞥見四下的士卒個個都提心吊膽的,很多人看著她,欲言又止。
祝纓道“南方本來就容易上火,你這兒當心嘴上長瘡。”
“我都被架火上烤了,還顧得上這個”丁校尉道,“為這狗東西一張嘴弄得我還要被御史來問再過兩天,將軍那里怕也要來人問我了”
他親自把祝纓請到自己的營房里,這里比流人營要好不少,墻壁也厚一點,冬天更暖而夏天更陰涼一點。
丁校尉再三向祝纓致歉“大人不因為我們是粗人而瞧不起,反而多有照顧,又給錢。現在我的人闖出這么大的禍來,實在是沒臉見大人了”
祝纓道“這些客套的話就不要說了,校尉,你的賬,妥嗎”
“這”
祝纓道“外面的人有錯,罪不致死,別鬧出人命來。”
丁校尉道“吊他三天,看他以后還亂放屁不”
“是得管住嘴,”祝纓淡淡評論一句,又說,“將士們辛苦,又是墾荒薄田,該讓人吃飽穿暖才能當差不是這是正事,誰來問,我都要說撥給你的是應該的。如果為了這一條問責,這事兒我扛。”
丁校尉道“大人仗義我再不會忘記你的我也不能不講理,有事兒咱們一起擔著。”
祝纓道“不是大事兒,先別自己吃藥。整肅一下軍紀,該干嘛干嘛。二月的錢我還照發。”
丁校尉連連點頭,祝纓又說“別耽誤了春耕。一旦誤了收成,就算有我補貼、上頭給你撥米餉,你還是要手頭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