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纓道“下官再過幾日就要南下了,特意來拜見您。一則聆聽教訓,二則請示您案子上還有什么要垂詢的,趁下官還在必定知無不言。”
“我能有什么可以教你的呢不過多吃了幾年的鹽,你的本領可比我這老骨頭強多啦,我倒有事要請教你哩。”
“不敢。”
竇朋道“案子,哼,本也沒什么這個蘇匡”
“本是大理寺的事兒,誰給它宣揚出去,誰就是要鬧事的人。”祝纓毫不猶豫地說。
竇朋點點頭,沒告訴祝纓他要怎么做。而是說起了女監的事兒,他說“虧得你想得仔細,否則當年真就難以收場了。”
祝纓道“下官魯莽。”
“不,想得很好。我看你必還有旁的想法,不妨說出來你我探討探討。”
祝纓道“整天瞎忙哪里還有腦子想不過下官在福祿縣倒是開始使女仵作。”
“哦”
祝纓道“找個習點字的女子,驗女尸更方便。穩婆之流未必識字,更不懂如何驗尸,隔行如隔山,描述上難免會有差異。”
竇朋道“此言有理”又借著識字的事兒夸祝纓的識字碑,祝纓道“下官也是沒有別的辦法了,一個連數都不會數的人,叫他挖坑他都數不清挖了幾個,干什么能干得好呢仵作的事兒干系生死更是馬虎不得,女仵作要是能推行開來就好了。”
竇朋笑道“確實聽你這么一說,我也想在大理寺里招一、二女仵作了。唔,倒也可行。你要不介意,你我聯署如何”
祝纓雙手一攤“我已開始干了,只要別追究我就行。我這就要回去種地了,這制度上的事兒,還是大人您來吧。上回女監的事兒,我可磨了不少嘴皮子,我可不想再來一回了。”
竇朋大笑。
兩人聊得還算投機,又說起案子來。竇朋說起他任地方的時候有一個案子,就是因為驗尸的時候沒發現女尸某處傷口所以冤枉了人,嫌犯的母親到他面前喊冤,經他主持重驗才抓到真兇。
祝纓道“說起這個,倒與當年遲家的一個案子很像。”她順口就把周娓的訊息告訴了竇朋。竇朋頗感興趣地問“還有這回事怎么判的”
祝纓低聲道“沒判,有所耳聞,案子沒交到大理。不能查明可真是太遺憾了”
竇朋若有所思,道“那可真是有趣了。”
祝纓道“您手上的案子還不夠多”
竇朋笑笑“沒事兒,就快結了。”
竇朋又向她問了一些大理寺里的事,著重問的是“你接手之前,是個什么章程”
祝纓道“也是按品級。接手之后確實添置了一些,各人也依品級多了些補貼。”
她慢慢地報了一個數,又說還有一些細節也都是要花錢的。平日不顯眼,日積月累也是一筆。比如每天在大理寺吃的飯,再比如日常用的紙筆墨夏天的冰、冬天的炭之類。
竇朋心道是個干實事的人。我手下沒有這樣的人,恐怕不如他經營得力,不妨借著蘇匡的事,就說讓蘇匡揮霍了不少公產無法追回,因此減省一些補貼。要罵,就讓他們罵蘇匡去。
他干刺史的時候還算合格,算了一下,打算將補貼減一減,卡在一個讓人有點難受又不至于鬧起來的程度。這樣一般的人接手也能運轉過來。
兩人聊了好一陣兒,祝纓仍是以宵禁為理由辭出。
至此,祝纓在京城要特別拜訪的人已經都拜訪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