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才進大門阿蘇洞主就被那位“樹兄”攙著走了過來,兄弟相見,又是一番問候,祝纓看阿蘇洞主比上次更加衰弱了,臉色尤其的不好,說“大哥這是累著了嗎快些去休息吧。”
阿蘇洞主道“這事兒我得親自過來同你解釋才好”
他比較著急,兒子魯莽,跟利基族繼續打得亂七八糟,反而是女兒安靜發展,又同他講要學種麥子之類。搶擄、打獵等的收獲是不固定的,風險也高,耕種以前產量低,無法完全依賴,風險有時候也不低。如果產量高了又穩定,阿蘇洞主還是希望自己的部族可以穩定、持續地發展。
他也在思索著朝廷敕封的事兒,他希望,以后是自己家擇出一個好的繼承人向朝廷申請,朝廷批復。即,敕封可以,你不能代我決定。
有了敕封,哪怕像祝纓隱約提及的,要交一點稅,但這樣背后有朝廷,他也覺得安穩。如此便可子子孫孫、長長久久。
這樣的局面他可不想敗壞了
好在祝纓是個還可以講道理的人,希望她不會因為“瑛族殺了百姓商人”就悍然認為是兩族之爭。
祝纓一開口就給他吃了顆定心丸“一場尋常兇案,你怎么還當成件大事來辦了”
阿蘇洞主道“只怕別人不這么想。又要說什么不是一族的人,流著不一樣的血,總不是一條心了。”
那肯定是有的,不過當著她的面大家不太敢說罷了。
祝纓道“我既然來了,就與大哥將這件事辦好,也為以后的事情做個樣子,怎么樣”
阿蘇洞主不顧勞累,道“你說,要怎么弄個樣子”
祝纓道“大哥已然稱臣,咱們就是自己人了,怎么樣”
“好那個混蛋我已經帶來了”
祝纓道“且慢,還沒說完,姐夫,咱們進去說吧。”
趙灃道“席面已經擺下了,請”
一行人入內,又不開始談正事了,丁校尉等人也都在趙灃的田莊里安頓了下來,吃酒的時候也叫上了他們。
阿蘇洞主和祝纓都不喝酒,兩人看著下面推杯換盞,自己卻交談了起來。祝纓道“我知道,肥了這個就要瘦了那個,虧得姐夫心寬,沒有與我計較,他也有虧損的。”
阿蘇洞主道“你上一回說的那個話,現在才顯出道理來了。只可惜我不能為了他一個人、一家人吃得滿嘴油,就鎖著一整個寨子只經他的手來交易。這個你放心,我絕不更改主意。”
祝纓道“其實你照著原來的樣子過活,也能求了敕封,你的日子也是不會差的,不過底下的人過得苦些,奴隸更苦些罷了。”
阿蘇洞主道“想過了。有時也想放棄的。可我這一松手,后代怎么辦呢你沒有壞心,下一個像你這樣聰明的人就不一定了。就算害死我阿爸、兄弟的那個人,他也是很聰明的。過一陣兒來這么一個,我們就像外面種的花,年年被剪葉子嗎剪了,再長,再長,再剪。唉所以我選小妹。”
祝纓點點頭“大哥助我功成,我也要為大哥著想。大哥看,一個案子,寨子里與縣里的判法就不一樣,咱們是不是商量一下,定個準星大哥家事事心里有數,是不是給它寫下來,不然以后事事依著朝廷律法恐怕有些事大哥也不太方便的。”
阿蘇洞主驚疑地看著她,祝纓知道他的意思,不寫下來不公布,就是天威難測,寫下來就跟朝廷似的,有人敢跟皇帝理論兩句勸諫了,她解釋道“咱可以不告訴別人,自家人心里得有個底,跟朝廷說話也得有個譜,譬如”
她輕聲在阿蘇洞主耳邊說“寫下來,告訴朝廷,小妹當家是有瑛族的法可依的至于法怎么寫,在咱們。寫了就是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