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纓道“丁校尉馬上就來你們快去”
他們先一齊驅車行個幾十里,中途再分人手往各村去。這些衙役也是有講究的,祝纓選衙役有兩個標準,一是要擇優,二是也兼顧各鄉村都有那么一兩個。此時就顯出第二條的好處來了,他們有路熟的、有臉熟的,自己分個工就跑了。
仵作也下了車,等著祝纓的安排。祝纓卻在等丁校尉。
丁校尉那里聽到祝纓有案子也是欣然前往,與祝纓配合現在錢不太敢收了,一頓好吃好喝是有的。幫著拿兇匪,也可以小報一功。
丁校尉點了三十個人,自騎了馬,攜了兵器殺了過來。
兩人照面,丁校尉問道“賊人在哪里”
祝纓道“得看咱們了走吧。”她指著報信的那個年輕人,說先去他們那兒。他們村比河西村離縣城更近,河西的里正也不反對,因為兩處命案的兇手其中很可能有一人是重合的。就算反對,在縣令面前大概也是沒用的。
一行人很快到了年輕人的村子。村口有人望風,見來了人,都喊“請來衙門里的人了”
等看清了來人騎著高頭大馬,又是遲疑,年輕人道“是縣令大人哩”也有見過祝纓的人,哭著說“大人”
祝纓道“都不要動要發現命案的人、里正同我先去曬谷場看看,旁的人都在家里拴好門,都不許出來。”
她先不進村,一隊人殺到了曬谷場。這里的曬谷場與別處也沒什么不同,一大片平整的、用碾子壓實的平地,有堆的、有半攤開的谷子,還有未及脫殼的稻穗。旁邊兩間小土屋,就是看場人住的地方了。小土屋外面有一張很舊的矮桌,上面放著個打翻了的碗,地上一個摔破的水罐。
土屋檐下掛了個燈籠,地上許多的血跡,尸體、傷者都被移走了。因為壓得平實,來往人又多,有用的足印幾乎找不到了,祝纓道“都站住,且別動”
祝纓盯著那幾灘血,血有噴濺狀的,也有滴落的,還有拖拽的,又有像是傷者爬過的,還有幾個血腳印。
祝纓道“不對,老翁不止是被毆傷的吧案犯有兇器,老翁身上是不是有刀傷之類銳器劃傷的傷口”
年輕人有點怔,他傳話也沒傳全。本村的里正接口道“是有的”
祝纓又將血跡仔細看了一下,大部分人看到血是會繞著走的,沾了血漬的鞋印又是怎么回事
因有血的浸潤,堅硬的土地被泡開了一點,在血還沒有干之前硬是比周圍多留了一點痕跡。看出帶血的鞋印往曬谷場外面走了。
天色漸暗,祝纓又將土屋周繞了一圈,拿起馬鞭在地上開始畫圈,圈出血腳印,一路往前,在半攤開的稻谷堆上又畫了幾個圈,將這些圓圈連出一條線,直指村子
鞋印在稻谷堆上顯出一點滑步的痕跡,祝纓在一個谷堆旁邊用馬鞭挑起了一只帶血的草鞋。在不遠處又發現了另一只。
他把鞋扔了谷粒上也有點點血跡,居然拿谷子洗了腳如此一來,曬谷場上就再難找到他的足跡了。
祝纓道“悄悄進村,咱們去看看受傷的老翁,他現在還能說話,對吧”
里正道“是。”
祝纓猜想也是,因為年輕人沒有親見兇案發生,則他能描述得比較仔細,必是幸存者說的。
他們安靜地進了村子,村子中央有一片空地,空地上立著一些石碑,祝纓忍不住多看了幾眼,見有幾通石碑前堆了一些柴草,有幾通石碑前還有羊糞。可見并不是所有的識字碑都是被人珍視的。
突然間,祝纓在一塊碑附近看到了一點紅色。皺了皺眉,她不動聲色地轉過頭道“帶路吧。”
家家或從門縫里、或從墻頭上圍觀這一群人。祝纓在年輕人的引路下去了看場老翁的家。
老頭兒家一排四個院子,自己住最東一個,往西三個是他的三個兒子都已分家了。其中一家搭著靈棚,就是死了孩子的那一家了。他們進了老翁的院子,一個老婆子在哭,一個婦女在勸,又有一個男子在院中井里取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