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駕迎在最前,忙說:“大人舟車勞頓,還請安歇。”他不提早已準備好了接風酒,看冷云的樣子也無法抱怨他到得晚。
冷云道:“別掃興了,我知你們必有接風酒,我雖陪不得,總要與大家喝兩杯的。”
他先去洗沐,換了新衣,強撐著三杯酒下肚便將酒杯一放,道一聲:“失陪。”留下別駕等人吃席。
別人摸不著他的底,也不敢放開了享用,匆匆吃完別駕道:“都別回去了,陪著大人去州城。”
眾官員無奈,只得肚里罵娘,趕緊回房休息,預備次日起個大早到冷刺史房門外候著聽令。
原本幾個鄰縣縣令還與祝纓說起麥種的事兒,此時也都無心談論了,祝纓也回了自己房里,將冷云的事兒又在腦子里過了一遍,才要吹燈,冷云卻派了人來叫她。祝纓只得又重新穿戴,跟著來人去了冷云那里。
冷云沒晾她,沒讓她在外面罰站也沒站她在客廳里灌水,進了廳內只見冷云領口大開,大大咧咧地斜躺在榻上。
祝纓走上前恭恭敬敬一禮:“下官福祿縣令祝纓拜見刺史大人。”
“裝不認得我呢”冷云怪聲怪氣地說。
祝纓抬起頭,微露驚訝:“您剛才那樣,不是要裝不認識我的那可太好了還以為您如今主政一方,要禮儀威嚴,那我可不能給您塌了場子。”
十幾年了,冷云沒能占到祝纓除“叔”之外的任何便宜。被祝纓一句話將他的不滿澆了個八分。
冷云泄氣地道:“算了,跟你慪氣也沒意思。”
“慪氣”
冷云道:“阿,誰想過來這兒啊我說你,瞧著還習慣了”
冷云不痛快的原因找到了,祝纓道:“也不大習慣,朝廷下了令,陛下下了旨,總要設法習慣的。”
冷云厭厭地道:“能習慣了才怪”
“記得您還讓我回京呢。您怎么想到來這兒的”
冷云說到這個就來氣:“那是我想來的嗎還不是他們”
皇帝親自下的旨,政事堂反對無效,冷云頭一次覺得自己跟王云鶴是站在一起的,體味到了股肱之臣面對不聽忠言勸諫的悲憤哀怨。
是的,他反悔了鄭熹的勸說當有效,但是隨著準備事宜的進行,冷云越來越不耐煩,沒赴任就這么麻煩了,到任得忙成什么樣冷云覺得自己干不來。但是皇帝和他爹娘不管這個,還是給他扔出了京。
他苦兮兮地上路,從京城到州城沒有兩千七百里那么遠,冷云的感覺卻比祝纓要糟糕許多。春寒料峭,他拖著行李一路南下,老婆孩子都不曾跟來,路上只有兩個妾陪著。初時還覺得有點新鮮,時間長了便覺疲憊。
越走越暖和,他沒有生病,卻受了傷。他會騎馬,卻從沒有騎過兩千多里的路。他的大腿內側毫不意外的就磨破了,只能乘車。上的疼痛加劇了他情緒的不滿,終于發起了牢騷,想找個人出氣。
祝纓聽了一句“他們”將前因后果猜了個九分,她帶著一點希望,問:“那您來之前去過戶部等處,拿到了些本州各項的數目了嗎”
冷云皺眉:“我與他們聊過了,他們說,一切都好。”
祝纓一口氣沒提上來:“每個后任,都是要給前任填坑的,您事先沒個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