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辦事,少了中間的克扣盤剝,同樣的錢向來比別處吃得好,也是人人滿意,還能借些南府的衙役們維持斷案的秩序。
她將福祿縣四個司法佐帶來了倆,又讓項安、小江來負責收集、安撫一些告狀的婦人。女人受黃家欺負,不少是夾著些不能高聲宣揚的事的,還是女人來接待合適,等要審的時候一次審完,不叫她們被抻著多受難堪。
花姐本來是非常合適的,但是她沒有職事,為防別人說嘴,就不讓她明著出面。對此,祝纓覺得十分的遺憾。花姐倒不覺得有什么,在一邊又擺了個攤子,為女人看個病。
過了數日,又有了新的情況出現了不是告黃十二郎,而是告其他的人。乃是一個小商人,經營一間祖傳的鋪子,不合被一個“大官人”看上了,這人沒別的長處,就是有個兄弟在縣衙里,于是構陷他收買贓物等罪,叫他吃了官司,最終將他的鋪子奪了去。
祝纓道:“刺史大人只與我處份黃十二之權,思城縣的裘縣令雖然現在不能斷案,以后會有官員來管的。你的狀子我且收下,到時候我會轉交的。”
商人滿心的喜悅化成失望,無可奈何地耷拉著肩膀拖著腳離開了。
祝纓嘆了口氣,對顧同招了招手:“你再去,將他們這些與黃十二無關的別的案子也搜集一下。”
顧同瘦了一圈兒,眼睛也摳進去一點,人卻非常的有精神,答應一聲,就去扯了個幌子開始干活。
祝纓在這里卷起袖子干了一個來月,有關黃十二的,都給了苦主號牌,但是分類且有不同的處理方法。比如有兒女被搶的案子,是現在就發還,當場就辦了。有家人被打死的,現在還不能殺黃十二,也給他們號牌,讓他們等消息。反正人她已經打了,百姓心中也算有信譽,都等住。涉及財產的,立賬,給號牌。
她自己不休息,帶著縣學生也不休息,衙役們也不敢休息,都卯足了勁兒干。期間,福祿縣的公文也不時地由驛馬傳遞過來,祝纓白天處置黃案,晚上順手辦福祿縣的公文,又抽空寫信給趙澤,問他阿蘇家情況如何。
又連軸轉了一個來月才算將黃十二郎的事情理順了。“大罪三千”是夸張了,但是人命、指使逼死人命、指使毆傷致人殘疾、強搶民女等事總不下幾十樁,又有放高利貸利滾利奪人田地、祖傳珍品的許多件。而他的管事、心腹仆人干的惡事比他還多,狗比主人兇。
連同“私設公堂”、隱瞞戶口土地、“收買官府”,照祝纓的估計,他能活到今年秋天,那是律法保了他的命。如果一切依法而斷,要補償受害者、歸還被他不正當獲得的財產,粗略估計,他的財產只得剩三分之一。
不過祝纓打算追討他歷年隱瞞戶口、土地欠下的租賦,這一追就追得沒邊兒了,落祝纓手里,能他追到傾家蕩產。戶口的勞力給他服役,他不得折算回來給國家嗎隱瞞的土地多少年的稅不得繳嗎
祝纓覺得這樣挺合理的。她打算給林氏的三個孩子每人預留二十畝地,夠活,還夠當嫁妝、老婆本,足夠了。孩子沒滿七歲,按律都得照顧的。
黃家管事、仆人的,她也都給判了,就等朝廷一聲令下,她就開始執行。
再有思城縣的裘縣令等人的所為,她也一一列明。裘縣令買賣官司的事沒怎么干,不過一個“失察”跑不了。其余也有貪贓枉法的官吏,也有買賣官司的文書她都給注寫了相應的律條。但是都不自己來判,尤其是裘縣令,得發給冷云上報朝廷。
抻了個懶腰,祝纓又提起筆來,接著寫:顧同,擬從九品,吳小寶,擬從九品
干了活的人,怎么不得舉薦一兩個顧同或許還想走個科考的路子,但是上官保薦也是正途之一。小吳本來就在候選等排名的,再推一把也無妨。其他的縣學生,多少添個名字上去,也算一筆資歷,何況是真的干了事的。
這些都寫完,祝纓卻迎來了京城來使御使姜植、宦官藍德。
姜植在御史臺的日子比祝纓在大理寺的日子都長,宦官藍德卻是個小年輕,二十來歲,也是個面白無須的周正人。兩人一路快馬加鞭,計算時日,他們幾乎與祝纓當年奔赴京城時的速度要差不多了。
兩人到祝纓面前時已累得面無人色,走路都需要有人架著了。
祝纓道:“怎么這般”
姜植對她使了個眼色,說:“奉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