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纓捧著手笏,雖然在這隊伍的末尾,卻被剛才幾個人夾在了“自己人”之中,她前面是自己的老鄉、左邊是裴清的朋友、右邊是冼敬的年弟。再遠一點還有冷侯、鄭侯的人,包管沒人走路踩她的鞋子或者衣擺讓她出丑。
跟著隊伍進宮、入殿、舞拜、分邊站好。皇帝上朝之后先是丞相奏事,施鯤今天也回來了,他報的是陵墓營建情況,規劃已經完成了,大模樣也有了,就剩趕工了,他再視察一圈工地,如果沒有大問題能回來了,預計工程再有幾個月就能完成。
然后是王云鶴,他報的就比較多些,十分重大的機密事件也是不在這個時候講的,而祝纓奏請的事情大又不太大,又是好消息,就比較適合這個時候再講一下。王云鶴又另外奏了幾份外地上報的情況。皇帝再次公開指令祝纓等人一起議定相關章程,其實相關人士早已知道了,此時又都出列稱是。
接著是御史大夫說兩件彈劾的事,又有各部、各衙奏報。工部與戶部扯皮,工部要錢糧、冼敬死咬著已經撥了不少,足夠了再來是竇大理又匯報了兩件案子的情況,明顯皇帝不太愛聽。再有有關于皇帝另一個兒子衛王的府邸工程的進度等等。
到太陽高高升起,朝會開完,好些老大臣腿也開始打顫了,會才算開完。
祝纓活動活動手腳,站著等安排。王云鶴對她招了招手,她快步走了過去,王云鶴道:“你與冼敬他們議去。”羈縻也有部分事務與戶部相關,冼敬高興地說:“咱們走”工部尚書在后面追:“冼敬,你給我站住”
冼敬頭也不回地往前跑。
工部尚書眼看他跑到了政事堂門口,才罵罵咧咧地回去。
進了政事堂,祝纓挑了個末座,王云鶴一看施鯤回來,就將此事交給了施鯤。施鯤道:“他們議就是了。不過要盡早拿個章程出來,事情要辦得順順利利的,不要節外生枝。前番獠人作亂,能有現在這局面不容易。羈縻之事也有先例,不要糾纏枝節,過于苛責反而適得其反。”
施鯤是有名的“不愛多事”的人,他一回來就說了這一通,原本還想拿一小問題稍稍為難,以彰顯本部存在的人只得熄了主意。他們并不知道,施鯤不在家,祝纓沒見著人,但是禮物到了。又是正經事兒,施鯤略一尋思就決定這事兒還是糊過去算完。
丞相們說完話就去忙軍國大事了,剩下的人再顧及皇帝近來的態度,便拿出了少有的配合態度來。冼敬道:“那就還依以往慣例吧。反正羈縻之地官員也是單列的,租稅也不同、徭役也不同,賑濟也不同。”
吏部那里道:“正六品,也行。只是起個什么名目為好”
散官嘛,朝議郎,雖然她是個女人,但是世襲的官為防以后蠻夷理解錯了,一切以簡潔為要就這樣了可給她什么正式的職官名稱呢縣令還是洞主又或者什么土司頭領
光祿寺道:“何必另立不是有舊例么羈縻州縣也是州縣。”
祝纓看他們一人一句,比自己說得還利索,也是十分的欽佩以前你們是怎么那么能扯的
這些人還是因為蘇鳴鸞是“蠻夷”,并不在京城,也不會跑到朝廷里來,本來就不是朝廷管得著的。他們都明白,拿到就算是賺的。不過如果皇帝不著急,他們扯起來就慢了,要求就多了。甚至如果是大軍壓境,有個沒數的要求人家換個洞主、改易風俗再授官,從而惹出新亂子來也是有的。
祝纓坐著一句話也沒說,他們已然議定,就是個“縣”縣名就用阿蘇家命名,蘇鳴鸞就是縣令了,而朝廷不派其他的官員過去,由蘇鳴鸞自己治理她的轄區。這個縣令以后都不是朝廷指派,而是阿蘇家世襲,但是新的縣令仍然需要向朝廷報備,得到朝廷的敕封才可以。
此外,蘇鳴鸞每年向朝廷象征性地納米百石、布百匹,有大事要向朝廷奏報。同時要約束族人,不可傷害鄰近州縣的百姓。又重申了之前祝纓與阿蘇家講定的罪犯歸屬問題誰的歸誰管。在哪兒犯案的歸哪兒管。
也沒有要求阿蘇家要派質子,但是無論禮部還是吏部都暗示祝纓:你離得近,回去縣學里多收點阿蘇家的學生,如果有洞主頭人的子女能弄兩個到京城來求學更佳。
大致如此。
半天下來,祝纓沒撈到什么說話的機會,事情就給辦妥了。
冼敬道:“那咱們就寫個奏本報給陛下了”
眾人都說:“好好你來你來。”
冼敬道:“可以,你們要聯名。三郎,那咱們來聊聊宿麥的事兒。”
眾人一笑,都散去各干正事去了。
冼敬將祝纓帶到戶部,兩人喝著茶,冼敬道:“說吧,什么時候能多給我點租子”
祝纓笑道:“今天大人們都好爽快不是說好了么五年不納租的,這才兩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