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纓抬起袖子擋住了臉。
反應快的已經跟著哭出了聲祝纓好歹還看過太子的長相,這里的其他人連太子的聲音都沒聽過,卻都哭得肝腸寸斷。祝纓與章司馬在上面也一起哭,他倆哭相好看一些,掉眼淚,沒嘶號。底下郭縣令哭倒在地,王司功鼻涕也哭出來了。
荊綱進了府衙就是聽著這么一片哭聲,心道:是知府大人叫我過來的,總不能是他死了吧
到了一看,祝纓還好好的在上面,身邊顧同也干嚎了起來。他忙問:“出什么事了”難道是陛下
顧同吸吸鼻子:“太子薨了。”
荊綱一口氣沒提上來:“什么”
他這一聲在一片哭聲中并不顯,祝纓卻借機不哭了,掏出手絹兒擦擦眼睛說:“才接的訃告。老郭”
郭縣令還哭著,被旁邊哭得不嚴重的人推了推,抹了把臉爬了起來:“大人”
祝纓道:“城中各處還需你配合。小吳,去準備白布。”
太子薨逝,各地如何悼念都是有規定的。訃告上也有列明,總是京城的百姓戴的日子長些,越偏遠的地方受這事兒的影響越小。各地官府肯定得撤掉各種彩旗之類的裝飾,官員們至少得穿素服、一塊兒供個香案哭幾場,然后系個白腰帶再系一陣子。百姓們呢,比官員們要減等,但是這個年,估計是不能大肆慶祝了。
以祝纓的估計,想要再高興熱鬧,怎么也得到新年以后。
入冬有些時候了,手快的商家都開始準備好過年要賣的貨了,什么彩紙彩箋、燈籠胭脂等等唉,百姓又要虧錢了
祝纓接著下令,紅燈籠之類的都得撤了,再通知一下府學,讓學生也停課哭個三天。傳下去讓百姓知道太子死了,又下令整個南府都要禁舞樂,開禁在明年。不過百姓婚嫁倒是不禁的,估計也不會有人想在這幾天再吹吹打打的娶媳婦了。
祝纓道:“各司其職,誰在這個時候出紕漏,我饒不了他司馬,你們幾個留一下,其他人,散了”
吏員們散去,祝纓又吩咐項樂再跑一趟兵營:“你帶我的簽牌去找梅校尉,知會他一聲。告訴他,要是白布有缺,我這兒先勻一百匹給他使。再有,他得準備好寫個奏本,陸美回鄉奔喪了,這個事兒他得趁早準備。”
“是。”
接著,祝纓將章司馬等官員再捎帶一個荊綱都叫到簽押房一起再開一個小會。
他們是官員,有的人級別足夠高,比如祝纓,有的人是一方主政的官員,比如郭縣令和荊納,還有是因為在府衙里做官比如章炯。祝纓道:“大家得寫奏本上京”
皇帝死了兒子,那不得寫個本給人道惱么國家沒了太子,官員也得表示一下哀悼。皇帝可以不看,他們不能不寫。
章司馬道:“大人說的是。”他家幾代做官的人,沒見過豬吃也見過豬跑,倒不太擔心,其他人都有點慌。本來死了太子就夠讓人看不開的了,雖然他們沒一個是太子黨,但是這個時候太子一走誰知道會刮起什么妖風、會不會卷到自己此時,死太子比死皇帝還讓他們難受,因為一切都是不確定的。然而他們又位卑言輕,更是無法左右局勢只能挨著。未知,永遠可怕。無力,永遠焦慮。
祝纓問荊綱:“你呢是過完年再回去,還是現在就走”
荊綱道:“大人明鑒,下官這兩天就想收拾行裝了。下官的奏本,不知能否有勞大人一并發出”
祝纓道:“行。都會寫嗎”
張司兵馬上說:“還請大人賜教”他們這些人,從吏員升上來的有幾個,日常寫公文是不錯的,寫奏本就跟寫公文是兩回事兒。
祝纓也知道這個情況,她當年寫奏本就得鄭熹給她提著耳朵改了好幾稿才行的。
“第一,將陛下放在前面第二,東宮是陛下之子,兒子不能越過老子。剩下的自己想,不會用典就不要亂典,將錯字、別字都檢查一遍,不要叫人說不學無術。”誰也不指望偏僻地方的小官能寫出什么驚世的文章來,差不多合格就行了。泯然眾人才是最安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