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石傻乎乎地說:“當然啦,大人去年抓到一個假扮狐仙的騙子”
祝纓道:“對,所以才說敬鬼神而遠之。”她又給他們講了這句話的意思,知道有這么回事兒,也知道有人相信這個,但是不要凡事都請示鬼神,沒用。而且鬼神容易被假扮。
祝纓講故事比祝石一句話又精彩得多,將“狐仙”的故事掐頭去尾講給她們聽。從小在寨子里長大的小女孩們都聽得入迷了,祝纓全是以“捉狐仙”的角度來說這個事,講“狐仙”之不敢見人,講失竊,講最后抓到了是人假辦的,打了板子砍了頭。
祝煉聽故事聽得心馳神往
蘇喆的問題就尤其的多,這個課堂仿佛就是以她為中心的,她問道:“王侯將相,寧有種乎人與人,怎么會是一樣的呢”
祝煉暗中憋了一股氣,心道:怎么就不一樣了對,是不一樣,富人里的壞人和蠢人特別的多哼你以為你就比別人好了是不是
蘇喆尤其不解,她再受白眼,也是洞主的外孫女,是現在阿蘇家當家人的女兒,將來是要做縣令的,與生下來就是奴隸、仆人的人怎么能一樣呢人生來就有貴賤之分,她當然是“貴種”。
兩個小侍女與祝石都沒有這兩個人的這股勁兒,他們聽得半懂不懂的,對他們而言,“生字”不僅僅是指生字簿上的那些,連識字歌他們也都沒有背全呢。
祝纓沒有生氣,她問蘇喆:“要有多貴”
蘇喆有點茫然,祝纓笑著指指墻上的輿圖對蘇喆說:“你看,咱們現在在這里,這一片都是南府,這兒,這是阿蘇縣。這兒,這是全州。這一整片,才是天下。縣令的孩子貴嗎知府的孩子呢刺史的的孩子呢”
蘇喆小下巴一揚,道:“那就做刺史”
祝纓有點開心,笑道:“好,那就做刺史。做刺史之前呢要是說,你永遠只能是個縣令呢”
蘇喆的小下巴僵在了半空。
那當然不行
其實以前也還是可以的,以前她生活在山上、寨子里,見過的風景就那么多,阿蘇家已是她認知里最好的了。直到她下山,到了姑婆家、到了阿翁家,見過了更好,就回不去了。知府的威風是什么樣的呢比寨子里好,比阿媽做縣令好。
祝纓笑笑:“來,看下一個字。你們幾個”她將一個個小木球屈指彈了出去,祝石的腦門兒、小侍女的后腦勺都挨上了。準頭不錯,祝纓有點滿意。
自此之后,課堂上就十分的雞飛狗跳。祝纓每天就上午小半天時間給他們講課,剩下就讓人看著他們自習,有時候是項樂有時候是項安,有時候是胡師姐,都是練過的。下午的時候,花姐會先來教他們數個數,教小半個時辰。其余時間就是讓他們寫字、練字、背書、做題。
基礎學習和訓練向來是枯燥乏味的,對小孩子尤其的難。
第三天,祝石的屁股就坐不住了,椅子上像長了牙一樣的,左挪右轉,動靜很大。兩個小侍女比他好一些,坐不住了不那么折騰椅子,前排的卻會不時地轉過頭到后面,后排的也會不時地戳戳前排的后背,兩人還要小聲交談幾句。
蘇喆有時候聽到了覺得十分丟臉,祝煉也無法控制住祝石。一人又挨了一彈子之后,蘇喆當天晚上將兩個小侍女狠訓了一頓:“再這樣,舌頭割了去”
祝煉那邊,他的好兄弟祝石說:“我不想上學。”
蘇喆和祝煉自己都還沒滿十歲,能管得住自己已是上佳的孩子了。小侍女好點兒,受過點訓練,上課不敢再說話了,只是學得不太好。祝石卻有一個靠山祝大,他老人家對學問是敬仰的,對不學習的孩子是寬容的。
他自己就是個年過四旬才多認了幾個字,如今過了五十歲還不太會寫字的神棍。
祝大覺得強迫一個學不進去的小孩子半個時辰坐著不動是“坐牢都不帶這樣狠的”,為祝石向祝纓討要玩耍的權利。祝纓道:“他不識點字,以后怎么過”
“我和你娘不識幾個字,不也將你養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