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說得對。所以建個城,占塊地,歸我,我自己的地盤,不給朝廷。”
花姐自認猜著了一些,卻還是被驚到了:“啊自立為王造反”
“怎么能這么說呢我這是開拓。扯旗造反我也打不過朝廷啊這煙瘴之地土地貧瘠人口不多的。”
花姐有點磕巴:“還真想過啊啊不是,那到時候不會被圍剿么”
祝纓道:“所以選在山里,地方也看得差不多啦,要過一道天險,易守難攻。”
“你與各族商議好了”
“我沒跟他們商議啊。”
“啊”花姐道,“你等等,咱們從頭說。”
祝纓點點頭,道:“好,我給你從頭講。先說為什么要自己找塊地方,好好經營。我如今是朝廷命官,府衙里、下頭各縣里人聽我的話,因為我是知府。能夠什么都不問只信我的也就項樂、項安兄妹,因為我為他們報了父仇。就算是小吳他們,看著是我的人,其實呢人家為了自己的前程,不是為了追隨一個他們,不是我的人。就算不要前程,人家還要自己的身家性命呢。
憑朝廷身份得到的一切,朝廷一紙詔書就像太陽下的冰塊,煙消云散。哪怕這一切都是我自己掙的、是我該得的。到時候就算朝廷不明著追究,呵恐怕有人也不會放過我。為官十余載,怎么可能不得罪人到時候我怎么辦”
花姐怔怔地聽祝纓點明了現在的處境,心里為祝纓一苦,點了點頭:“不錯。你做著官兒,都有人要害你。”
“是吧龔劼做了多少年的宰相勢力不算小了吧幫手不算少了吧結果如何可見他那樣是不成的。還是得自己手上硬。什么最硬兵、民、地、糧,得有自己的地盤,起碼能夠自保。眼下還沒到官逼民反的時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朝廷管得著的地方,恐怕容不下我。一旦知道我是追隨我的人一定會有許多人動搖,不會為了我與朝廷對著干的。我倒霉了,他們或許會救我,也僅止于此了。可是我憑什么要歸于沉寂我還有好多事沒干呢”
“自己的勢力”可不是這個樣子得經營真正屬于“自己的”地盤了。
花姐慢慢地點頭:“你做官比他們都強我敢說你比王相公也不差。憑什么要你放手”
“既然如此那就要選對地方,這兒長短剛好。要不是到了這里來,我也想不到這條路,頂多在出事之前掛冠歸隱,當一切都是一場夢,揣著私房錢修個破廟買張度牒,收幾個徒弟依舊給人算命。現在不一樣了,我來到了這兒群山之中,再好不過,雖貧瘠,離朝廷也遠。以朝廷現在的模樣,也不至于興大兵圍剿。只要不大舉興兵,旁的什么招數我都能接得住。”
祝纓續道:“以前不行,以前我什么都沒有,連朝廷命官的身份都不硬,現萬事具備,雖不能說是水到渠成,但也不能再等了。我自己挖渠引水,也還能辦得到。”
“你要怎么做要我怎么做我會照顧好干爹干娘,別的事兒呢給我一個事做吧。”
“我已經在做了,”祝纓說,“我這回進山,也是要為朝廷羈縻各族,也是為了我自己。我已照著三族五家說的、畫的輿圖,選取了一處將來建城的基址。我先建竹樓,以后每個月抽半個月過去那里,半個月在南府。住一陣兒,也是觀察自己之前擇定的地方是否合適建城,會不會遇到什么塌方、山溪暴漲等等,也就地積累建材。如果沒有別的麻煩,就在那里建城。”
花姐道:“等等,他們能答應”
祝纓突然笑了:“說起這個,還有個故事呢那個索寧家的”她笑著說了索寧洞主的事兒。
花姐道:“前人造孽,后人遭殃先前那個知府,也太不是東西了不但害人性命,還坑了你。這個索寧洞主也是,沒聽說過你嗎”
她一面說,一面對祝纓倒了碗茶,推到祝纓面前。
祝纓一口干了,說道:“真要多謝他。這事兒我想了有一陣兒了,山中各族地盤界限不明,且有許多地方是無主的。不少家族都說那是他們的地方,其實僅僅是他們家打獵的人能走到那里而已,并無世代居住。這深山之中,也有許多逃亡流民的后裔,這些人有的投奔了各家族,或被捉了去做奴隸,也有一些人不依附任何人,就自己小小聚幾戶人家世代繁衍。各家族也有些不隨大寨居住的。又有逃亡的奴隸之類。
只要一開始給我百十來戶人,我就能過下去,越過越好,三、五年,就能開出點薄田來了。不動用山下的工匠,教人做點木匠活、教人種莊稼,我自己都能干。各小寨、小村愿意投靠我,我也收,總能把人攏起來。難的是怎么開始。索寧洞主一句話,我就順竿兒爬了。”
花姐聽她說得頭頭是道,計劃都有了,笑道:“也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