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把別業建起來。先建個竹樓,住一陣兒,說這屋子太簡陋,換個好點的地方建個牢固一點的別業。”
別業并不只是一間屋子而已,它通常是一個大莊園,這是常識。一座大莊園,應該有的是:土地、人口、各種作坊乃至小集市,由此各種管理組合,甚至可以有自己的壯丁充當兵士,跟個大鎮子沒太大區別。再稍擴一擴,就是個小縣城。
朝廷容得下她,她就接著做官。容不下她,她就占山為王。她為朝廷搜括隱戶是一把好手,自己圈地隱瞞的手藝也不弱于他人。何況是在山中。
花姐道:“你打定了主意,那咱們就去干”只恨動手太晚了,花姐心中很是難過。祝纓比朝廷中別的官員都好,卻要如此努力才能保住身家性命。明明已經拼搏了十多年,現在竟才能算是“剛剛開始”。
祝纓看到她又不喜了起來,心道:我私下打的主意可不能跟你講
她從不將自己拱到一個道德的墻頭,讓自己下不來只能干晾著。她在南府、各族中的一切聲望并不緣于“禮法”而是“實干”“公平”“撫恤百姓”,這些都跟朝廷所提倡的沒有特別必然的聯系。你問各族,他們會說“這個官不一樣”,你問百姓,他們會說“大人與別人不同是個青天”。庸常、盤剝、高高在上才是官吏的常態,有時候他們兼具三個特性,有時候只有其中之一。如果只是高高在上,其他的事都能干好,比如魯刺史已經算是難得的好官了。
靠自己一點一點的積累而得到的信任,這樣聚集在身邊的人才是“自己的”。也是在福祿、在南府耕耘了這些年,她才能有底氣說“會有人投靠我”。
打一開始,她就不是一個“忠心”的人,既不忠于皇帝,也不忠于朝廷,更不忠于禮法。
還有蘇鳴鸞,她幫蘇鳴鸞也有自己的私心。她的身份一旦戳穿,她會有什么下場,會直接觸動到三千里外的蘇鳴鸞。蘇鳴鸞絕不是一個坐以待斃的人,她極有可能鼓動各族。到時候朝廷會面臨一個難題,她或許就多了一線生機。
她祝纓,從來也不認自己是個好人的。
這些事兒就不要對花姐講了。
祝纓道:“爹娘那兒你幫我個忙。等到別業好了,咱們去看看,你也要熟記路途。一旦有變,你就帶他們過來”
“好。”
祝纓道:“你要看到有什么在山下無法容身之人,咱們也收留。”
“嗯”
“好啦,你都知道了,不用再擔心了,對吧爹娘那兒,先不要說太多。”
“懂,先說是個別業。”
祝纓站起來,拍拍屁股:“哎喲,我還有事要干。”
“干什么”
“準備些供神的東西。”
“咦”花姐驚訝了,祝纓雖是個神棍出身,卻不是個虔誠的人。
祝纓笑嘻嘻地:“到時候你就知道啦。”,,